第31章 请罪

顾韬不敢相信,攥着手里的玉,一寸一寸地与纸上的图案比对,又翻开电脑里那几个器具的照片,一一比对,这才确认,是同一幅图。

若是现代的图案,就说明,他们之前几位考古界的泰斗坐在一起考据了半个月得出的结论,被推翻了。

若是古代的图案,那顾眸手里的这块玉……是后人照着古代的图案雕刻的吗?那就说明这一处遗址文明,之前已经被发掘出来了?可是他明明找遍了世界各地的记录,若非遗漏,不可能没见报道。

“你说,这个是你在南国买的?”顾韬要再确认一遍。

遗址发现的地点,在南北两国边境。一千年前,南北同属一国,同一种文明在两国出现,不足为奇。

“嗯。”顾眸瞅见电脑里的器具上的图案,惊讶道:“咦?这个怎么跟我的玉一样?!”

她爸是做考古的,她对考古多少有些耳濡目染,自然知道电脑里的照片是新发掘的文物照片。

顾韬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之前他就对这图腾怀疑,何况南国是一个非常注重文化历史渊源的国度,多少年来,南北两国但凡有争端,都是因着两国在古代共同的血缘关系,对文化归属上的争端。若是南国早已发掘这一文明,不可能不大肆宣示归属权。

如今南国根本没有关于这个的报道,基本说明,这个图案是现代产物。难道,他们一众教授都推断错了?

顾眸不理解父亲为什么突然陷入了沉默,只以为是学术研究者的痴傻,便默默退出了书房,带上了门。

……

燕离去了赵家,安慰舅舅一番,便承诺去燕家求老爷子。

第二天一早,就到燕家老宅书房外等着了。

老爷子一早要练字,肖秘书拦了燕离,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个略有些不上道的七少爷一眼。

燕离每一回出现在老爷子面前,都是这副军痞的模样,若非老大去世给老爷子的打击太大,这位一直养在外面的七少爷怎会有机会进入燕家?

肖秘书想提醒,却想起上次在南国遇见他时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吊儿郎当,又不稳重,跟燕家其他几个儿子比来,除了样貌出众些,真没什么可取之处。

难怪燕老爷子恨三夫人入骨。

燕离进去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的这位父亲,他并不亲近。

有记忆以来,几乎没有正常相处过,谈何父子之情。何况,他与父亲之间年龄相差太多,眼前年纪足够做他爷爷的老者,虽然遗传了几分相似的基因给他,却是一个近乎冷血,不顾亲情的人。

他的冷漠,他的童年阴影,就是他的这位父亲一手造成的。

平心而论,他恨他。可是这恨,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又聚不到一处来。

“爸。”燕离收敛了几分随性,今天,是摊牌的时候了。

“来了,坐。”

没有过多语言,家里的下人受了交代,适时端了两杯茶进来。燕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平静地扣着杯盖,闻了闻茶香。

燕离应声坐下,从裤兜里掏出一枚军牌,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

那枚军牌看起来很旧,晃亮的镀镍下,已经磨出了黄铜的本色,中间刻着一个冷冽的鹰头,和一串花体字的1847。

那是1847年曾闻名世界的一支部队的纪念军牌。

母亲曾对他说,若是有一日自己不在了,让他拿着这枚军牌去找燕老爷子。那会儿,燕离只有五岁。

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枚军牌的意义,只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便紧紧攥在手里,一攥就是二十几年。

等他认识到这是一枚军牌后,就立下了从军的志向。既然母亲认为一枚小小的军牌就有这么大的力量,他一定要进军队,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和母亲。

现在拿出来,他却自嘲般地笑了。

他不确定燕老爷子会如他所愿,所以他加了筹码。

“你母亲给你的?”燕鸿昌布满褶皱的精瘦的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枚小小的军牌。

“嗯。”

燕鸿昌看着手心里的那枚军牌,思忖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母亲怎么样?”

这是他自车祸后,第一次问及他母亲的情况。

“还在昏迷。”燕离垂了垂眸。

燕鸿昌覆手把军牌扣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说吧,什么事?”

燕离不慌不忙地起身,站在燕老爷子跟前,深深鞠了一躬,才开口道:“我来请罪。”

燕鸿昌有些意外,抬头看他,一双布满血丝却清明的眼里,透着一股摄人的威压。

果不其然,燕崇锋和燕崇枭两人没有提前来打小报告,大概是怕分散了燕老爷子知道真相后,将会爆发的怒气?

也好,没有他们的参与,他至少可以掌控呈现在父亲面前的真相。

燕离想着,便抬头直视着他这位父亲,正色道:“燕家新闻的事,是我干的。”

燕鸿昌猛地抬起头,没想到燕离所说的请罪,是这个。

可燕鸿昌是什么人,即便心中风云涌过,面不改色,才是本色。

他淡然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抬了抬下巴,“继续。”

“南国铀矿私自开采,父亲已经请肖秘书前去调查,想必早就知道。五哥与我舅舅勾结之事,虽然是利益所趋,但长久以往,料想父亲也不会袖手旁观。”

“矿区本是南国资源,父亲不看在眼里,何况是受了北国当权之意。若是利益纠葛,纵然对燕家颜面稍有影响,但堂堂燕家,自然不会在意。我与五哥一样,也是认准了,才出此下策。”

“父亲有意让我回燕家,自然希望我能有一番作为,承担起燕家大任。但父亲年事已高,二哥和五哥早已权掌一方,我母亲人微言轻,赵家更是扶不上墙,没有助益,即便我空有一腔抱负,父亲也不敢轻易把家业交给我。”

“赵家的事,父亲迟迟没有出手,想必是顾及我母亲颜面。但纸包不住火,我这么做,无非让属于燕家的东西重回燕家,我是燕家的儿子,于我有利无害。”

“若通过此事能让二哥和五哥有所忌惮,既能为我回燕家敞开大门,又遂了父亲的心愿,想必父亲不会因此事怪罪我。”

燕离一口气说完,瞥见燕老爷子脸上毫无波澜,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