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从医院出来，一脸阴沉。
刚上车，透过玻璃窗，便看见一辆救护车开过来，一帮医护人员急匆匆往门口涌。为首的医生，是亓慷。
救护车上抬下来的人看不大清。只见亓慷飞快地接过救护车，跟随车下来的医护人员交接了几句，推着单价就往医院里面跑。
他的身边，一群小护士围着，高大的背影像像花丛里的一棵大树，飞扬的白袍有些刺目。
“亓医生很受欢迎？”燕离幽幽来了一句。
远远看去，这亓医生确实一表人才，木秀于林。
没由来的一句话，陈峰有点懵。
顺着燕离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片慌乱的背影。亓医生……是谁？
“回公司。”
陈峰只觉得老大这两天阴晴不定，生怕触了他的逆鳞，便也没多问。
荣星集团那边，王炳法轻敌，没想到燕离第一天上任，就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会儿，竟让他做好在董事会上汇报荣星投资瑞卡情况的准备……王炳法急得直冒冷汗。
以前这些事都是燕崇枭一手处理的。王炳法虽然驰骋商场多年，有一手本事，但他性格思前顾后，论起做这些背后事，不及燕崇枭半分。
燕崇枭接到王炳法的电话时，正在听燕鸿昌训话，只交代让他拖着，便匆忙挂断了。
回到席间，燕鸿昌已经面露愠色，燕夫人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水，正给小心地添上。
“公司的事……”燕崇枭解释道。
燕鸿昌手里盘着珠子，不快地哼道：“你给我消停点。”
燕崇枭做小，陪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最近我刚跟科国谈了进口原油，如果顺利，比原来从安国进口成本能降10%左右。”
燕鸿昌吃了口茶，“从科国进口，油轮得从三头角过来……”
燕崇枭垂着眼，这也是他犹豫的地方。
这三头角，指的是科国运油必经之路，一处海盗猖獗的海峡，沿岸是三个国家围成的半开放海域。
四个月前，燕家进口的一批小型客机，就在三头角被劫。那一带政权混乱，常年被无名武装势力占据，无人管辖，北国出面协商没能解决。最后若不是燕崇锋，损失会高达50亿。
燕崇锋虽然在军界有些势力，但据燕崇枭之前所掌握的情况，断然想不到连三头角那样的地方，燕崇锋也能找人摆平。
事后，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但那次进口客机是燕崇锋亲妹燕婉妮夫家的事，若这次原油在三头角出什么意外，他与燕崇锋的关系可没那么好。
“父亲可有什么建议？”燕崇枭看着燕老爷子，试探问道。
若是燕老爷子开口跟燕崇锋提，也算多层保障。燕崇枭自然是想从他口中得到承诺。
燕鸿昌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燕崇锋手下有哪些网络，他一清二楚。所以，之前传了好一阵子他燕家儿子摆平三头角的事，他一直派人在查。
可以确定的是，那件事不是他燕家摆平的。背后另有其人。只是那人是谁，却毫无头绪。
一艘油船价值近十亿，也不能轻易冒险。
燕老爷子没表态，燕崇枭自然不敢冒进，这事儿还得缓一缓。
可荣星集团那边却缓不了。
王炳法从燕崇枭那得到了“拖”的指令，干脆几日没去公司。
陈峰向燕离汇报这事儿时，对王炳法这个怂包从头笑到脚，直道可能因为涉事金额巨大，这姓王的没种，被吓坏了。
燕离当然不认为王炳法是被吓的。
“这分明是拖字诀。”燕离摆弄着桌上的火机，“有人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你五哥？”陈峰似乎回味过来，笑道：“他现在忙着跟科国谈原油进口，是没空管他这舅舅。”
“科国目前给他让利多少？”
“10%。”
“他会上钩？”
“南国矿区黄了，可能性很大。”
燕离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得抽空去看看我表哥的新戏了。”
“明小姐那边查得如何？”
几天过去了，燕离突然问起，陈峰的脸上还是一僵。
说起来也奇怪，这些年他手上掌握的情报网遍布各地，查什么事儿不是分分钟的事，唯独这明小姐的去向，让他犯难。
见陈峰脸色难看，燕离问道：“没找到？”
陈峰不得不坦白：“明小姐乘坐的是燕崇枭的专机，途径转了几个地方，我们的人跟丢了……”
燕离蹙了蹙没，不置可否。
“我会尽快派人去找。”
似是思考了片刻，燕离摆手道：“不必，盯着燕崇枭的人吧。”
既然是燕崇枭安排她出国的，人的去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被他藏起来了，一种是人被他搞丢了。若是被藏起来，陈峰派去的人时刻盯着，不可能没发现蛛丝马迹……十有八九，燕崇枭也在找她。
陈峰了然，点点头。正要出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顿了顿，又回过头来。
“还有事？”燕离头也没抬，伏案翻着文件，一瞬不瞬。
陈峰犹豫着要不要说，唯独这件事，他摸不准老大的脾气。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燕离才抬头看过来，才见陈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
“就是……那个……亓医生……”陈峰挠挠头，仔细观察着燕离的情绪，琢磨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自打那日离开医院，陈峰就去恶补了下亓医生。一查才发现，好家伙！难怪老大酸不溜秋提起那亓医生。
这不，亓医生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还是亲自去盯的那种。
可这几天的发现……他不敢跟老大说。
燕离似乎不为所动，脸上没有表情，微扬着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陈峰默默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轻拂了一下额尖冒的汗，像小学生汇报家庭作业一样说了出来：
“9月18日晚，亓医生下班后，约了顾小姐吃饭，晚上9点才回家，两人进了同一个小区。”
“9月19日中午，亓医生给顾小姐点了一份外卖，送到真实新闻。”
“9月21日下午，亓医生与顾小姐一同去打网球，9点之后才送顾小姐回去，两人在路上吃了馄饨。”
“9月22日下午，亓医生与顾小姐下班后又去打了网球。”
“9月23日下午，亓医生与顾小姐还是去打了网球。”
……
“直到昨天，亓医生已经连续六天与顾小姐在同一时间，去同一个地方打网球……”
见燕离的脸色已经阴出水来，陈峰赶紧闭了嘴。
“谁让你关注她的？”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吓得陈峰直哆嗦。
他？还是她？
难道不是你意会我关注的？陈峰头顶一群乌鸦。
燕离重重地合上桌前的文件，冷声道：“给你安排的事少了？少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陈峰舔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就冲你这脾气，还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嘛？！哎！
陈峰转身，突然想到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没说。
虽然这会儿已经火上浇油了，但为了不让老大将来后悔，他必须冒死谏言。
“老大，还有件事……”他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昨晚亓医生与顾小姐打球回来的路上，经过民政局门口……停留了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