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顺利的考上了大学,尚婉婷选择了法语专业。父母很奇怪尚婉婷为什么放弃学了那么多年的英语,而换了一个就业前景有些小众的法语。尚婉婷永远也不想告诉他们,怕他们知道自己看英语单词的时候,就会想起一张让人作呕的老脸。尚婉婷不确定父母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她,同情抑或是厌恶?父亲会因此愤怒吗?还是会不在乎?甚至有些嫌弃自己?这些尚婉婷并没有勇气知道。她只是本能的隐藏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这样就没人会为此烦恼,也可以假装没有受到过伤害。
幸运的是,那种耻辱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当作了永远的秘密。没有人会知道,除了尚婉婷自己。那个老师去世的时候,尚婉婷一家还去参加了葬礼。尚婉婷内心深处,并没有原谅这个人,即使他已经死了。但是秘密可以随着死人一起消失,时间久了,尚婉婷自己都快记不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尚婉婷拿到F大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儿时的不愉快只是轻轻的闪了一下。她习惯性的自己给自己鼓气,“我正式宣布你是F大的法语系的高材生。你将有一个不错的未来,会有人人羡慕的职业。一切都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好的。”
尚婉婷发明的这套精神胜利法,一直运转良好。她坚定着说出来就一定能实现的信仰,每次都会取得好的结果。她也许会犹豫,会气馁,但是绝对不会消极太久。这是她长年保持优等的习惯。
躺在自己的床上,尚婉婷也在心底问自己,真的得会越来越好么?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呢?忽然觉得未来一阵空虚和迷茫。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包围了尚婉婷。没有了高考时候压迫感,尚婉婷突然之间完全失去了目标。尚婉婷已经习惯为了考试成绩不断拼搏的日子了,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考试。没人能理解这么多年来她变态的快感就是考试排名,那是她人生价值的体现。突然没有了简单的目标,她发觉轻松原来也不是件自在的事情。在这以后,家人们对她的评价将与成绩无关。
也许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好玩吧?想想那些五花八门的社团,想想那些自由自在的大学生,那将是崭新的生活方式。尚婉婷开始幻想一些积极的事情。
也许我该谈一场恋爱了。不过谁会在意我呢?尚婉婷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上高中的时候,身边总是有成双成对的学生情侣,她也会羡慕。但是看看自己,就没勇气去尝试。
18岁的尚婉婷,从小学就开始留短头发,因为妈妈太懒的缘故,不肯给她梳辫子。所以,她一直都是蘑菇头。她从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生,为了不让父亲因为她是个女孩失望,她的脑袋里都是如何战胜男生,而不是取悦他们,或者与他们和平相处。所以,在情感方面,她如同白痴一般,那种自卑被她以学习之名淡化了。
尚婉婷看着镜子里面那个不修边幅的自己,齐耳短发,嘴角微微的挑起。穿着中性风格的衣服,不说话,没有人能认出来她是女生。这样的自己,尚婉婷觉得对不起这个名字。其实内心深处,她羡慕着那些打扮漂亮的女生。然而这个身体从内到外被打上了一层坚硬的壳,让她恐惧像个女人一样生活。似乎漂亮,招摇,自己就会面目全非,就会变得有罪。
尚婉婷清楚这里面的原委,也明白自己的胆怯,所以,她决定去改变这种无力感。在她的精神胜利法里,她又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的目标。要去谈恋爱,不管多么不舒服,要像做功课,考试一样,按照流程去实践,总有胜利的那一天。
新生入学不久,楼长大妈曾经当着好多人的面把尚婉婷从楼门口叫出来。
原来军训完毕后,尚婉婷黑黑瘦瘦一身牛仔裤运动鞋的样子,被当作了一个男生。等她无可奈何的表明她的性别的时候,大妈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尚婉婷第一次对自己的样子产生了不满!她有那么难辨认么?
也因为这样,尚婉婷认识了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叶子衡。这个恋爱对象到来的比尚婉婷想象的快很多。
叶子衡是中文系的强化班的同学,作为文科强化班的一员,尚婉婷和他成了大班的同学。他个子不高,几乎和尚婉婷一样高。叶子衡,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带着南方男孩子特有的阴柔,说话语气也是轻轻柔柔的,完全不像个男生。和尚婉婷简直完全相反。
据他自己说,他和别的男生打了赌,赌尚婉婷是男是女。为了证明自己的结果,他故意找机会跟她搭讪。他猜中了。
尚婉婷记得他扭捏的和自己打招呼的样子,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他追求了。
尚婉婷很奇怪,为什么他要招惹自己这样的女生,难道为了自己赌注就要认真么?
也许没有他,尚婉婷永远不知道,她竟然那么的讨厌亲密接触。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她本能的抗拒。对于尚婉婷来说,叶子衡的到来,是她顺势而为的结果,是她需要为恋爱必修课付出的代价。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在懂得拒绝之前,总要先委屈自己。
尚婉婷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接受了叶子衡的追求,做了他的女朋友。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个还不错的人。人类都是自私的,人类伪装的善良,不过因为人类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说分手。所以,尚婉婷劝自己姑且谈一次恋爱吧,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
但是努力劝自己的尚婉婷,努力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尚婉婷,孤独感并没有减少,她觉得自己始终是躲在黑暗里的那个人,等待有人能够发现她,然后把她拯救出黑暗。
和叶子衡的恋爱必修课,并没有按照尚婉婷的设想进展的那么顺利。一个人的时候,她会陷入周围一片黑暗的幻觉里。尚婉婷不明白,所谓的恋爱竟然像一把枷锁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天比一天更忧郁,一天比一天更沉默,自己却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