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董嘉瑜拿着本子和笔,恭恭敬敬地出现在谢云锦的办公室门口时,谢云锦正在微信聊天,脸上挂着只有沉浸在聊天时才会有的那种微笑。因为他背对着门,所以他的电脑屏幕董嘉瑜看得清清楚楚。
董嘉瑜猜,谢云锦是有意让她看到这一幕的,毕竟是他主动喊自己进来的,时间全由他把握,如果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完全可以做到。
大概谢云锦只是想告诉他,他刻意在为这件事情增加一点难度——想找我协助,没那么容易!赵鹏程的话我也不一定会百分百执行,千万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赵鹏程说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谢经理,我的内容已经发到您微信了,麻烦您看看吧。”董嘉瑜站在谢云锦背后,恭敬地说。
“电脑屏幕就这么小,在电脑上看很是不方便,你把它打印出来吧!”谢云锦头也不回,态度异常不礼貌。
“好的,好的,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董嘉瑜唯唯诺诺。
虽然她觉得,这个word无论是在手机上还是在电脑上都可以看,根本没有打印的必要,打印只会浪费纸张、不环保,她还是立刻跑去打印了一份拿了过来。
“你觉得这个文件是几个人看呢?”看了看董嘉瑜手里的文件,谢云锦嘴角往上一挑,分明含着讥笑。
董嘉瑜皱了皱眉,一时没答话。不是这个问题难回答,而是他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回答——多么明显,难道这份文件不是两个人一起看的吗?
“是给两个人看的吧?你和我。”董嘉瑜小声说。
即便谢云锦让董嘉瑜如此尴尬,董嘉瑜还是不太敢以牙还牙,置谢云锦于尴尬的境地,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本为自己讨回尊严,也没有资格任性。
“所以为什么只打印一份呢?”
董嘉瑜明明想说,这份文件你看,我可以在手机上看!或者说,我写了什么我自己知道,根本不用看!但是她还是乖乖地收起自己的臭脾气,说:“哦,那我再去打印一份。”
谢云锦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一会,默不作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董嘉瑜急了,她是白羊座,一贯急性子。
“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这么写吧……”董嘉瑜将头探过去。
“不用,我只是在想该说什么,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写我不都看到了吗,白纸黑字的。”谢云锦用手指弹了一下文件。
董嘉瑜的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么谦卑都不行,跟谢云锦这货沟通实在太难了。
刚才他像遛傻小子一样让自己去打印两次,现在又打断自己的话,每句话都把人噎得半死。
不说别的,单就年龄来讲,自己可能就比谢云锦大十岁或者十多岁!说好的尊老爱幼呢?可惜在职场,最不值钱的就是年龄了。大家做人做事,都只看职位,不看年龄。
董嘉瑜想尽量不动声色,脸上不露任何悲喜,但是她的功力不够,表情还是呈现出了大写的难堪。
“你这样写不太好,太传统了,赵总是不会对你的文案感冒的,这样的文案他已经看得太多了。”
谢云锦讥讽道:“当然这只是基于我对他的了解啊,我只是协助你,你也可以坚持你的意见。我觉得如果要我写的话,像你这样的详情规划页,我一上午可以写出30篇来!”
董嘉瑜立刻就怔住了,她原本以为谢云锦会为她的才气大吃一惊呢,毕竟自己刚才还“醉稿”了。
“我是参照我们淘宝店里卖得最火的产品写的呀!”董嘉瑜慌慌张张地打开公司的淘宝店首页,找到最爆的爆品详情页。(只是本店比较爆,在全网根本就谈不上爆)
“你看他的逻辑是不是这样的,先由消费者痛点引入,激起消费者的购买欲,再引出自己的产品,说出自己产品的独特处,也就是自己产品与别人家产品的差异化……”
谢云锦再一次打断了解决问题心切的董嘉瑜:“逻辑是没错,但是我们爆品的详情规划页是老早以前做的啦,赵总都说了几次要改的啦。”
“你不要看我们的产品,你应该看看其他店的竞品,尤其是那些大牌的,学习一下他们的写法,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因为我不是做文案的。”谢云锦说完,白了董嘉瑜一眼。
董嘉瑜心说,你还知道你不是做文案!你不是做文案的你刚才还敢说——这样的详情页你一上午能写出30个?切!
其实这一场聊天,董嘉瑜觉得最有价值的,就是谢云锦指出了她的初稿“不行”,谢云锦只封死了一条路,但并没有指出什么是正确的道路,所以他的协助整体上是空洞的。
董嘉瑜悻悻地从谢云锦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不断反思,才终于发现自己用的是十年前的经验。
新品是一款保健理疗产品,十年前她在医药广告公司呆过,就不自觉地用了那时候的经验。
但人生有一个悖论就是——经验告诉自己,经验经常不管用。
“中午还要一起去吃饭吗?”电脑上的微信头像闪动,由绿色而橙色再由橙色而绿色,是丘美芝。
看看电脑上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又该吃饭了。
刚从谢云锦的办公室里出来,董嘉瑜其实一丁点儿的胃口都没有,气都被气饱了,她和丘美芝一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还满脸写着不高兴。
“怎么了,谢云锦说什么了吗?”丘美芝关心地问。
“没事,”董嘉瑜礼貌地笑,“他说话的确不太好听,但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赵总不是让我做新品详情页规划吗?我花了两个小时做了半个提纲给他看,他说不行。我反思了一下,可能确实不行。”
“那他有跟你说怎么样写才行吗?赵总不是说让他协助你吗?”
“你真聪明,一下子就问到了事情的重点。他就是只告诉我不行,没有告诉我怎么写才行,我才焦虑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有帮助我的义务。”
董嘉瑜摇摇头,似乎这么解释更是自我安慰的需要:“也可能他想帮助我,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吧,他又不懂文案。”
“领导不大都那样子吗?他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也不会详细跟你说。但是如果你做出来一份东西交给他,他立马就知道什么是他不想要的。”董嘉瑜一脸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