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咬死白毛猪。”豺母下达命令。
语气不容置疑。金冠发出悲哀的呼号，随北风在林间回荡。
林中猛地跃出一头耳有黑斑的公豺，矫健的身体高高地在空中张开了利爪，猛扑向甜妮。这一头壮实的白毛猪，是豺群们垂涎欲滴的猎物。他们已经几天没进食，目光里闪出贪婪与焦躁。
未等甜妮应战，金冠已冲出，一样跃起，在空中阻击黑斑公豺，两只豺狗双双落地，纠缠在一起。
公豺显然不愿与金冠纠缠，揭力拨开金冠的身体，脱身而出。另有两头公豺同时向甜妮扑了过来。
赵天伊举起枪，砰一声，打中了一只。中弹的豺狗一下倒地，发出呜呜悲啼。而另一只豺狗已跳到了甜妮的背上，用利爪猛刺甜妮后背。
甜妮身上背负着猪王的骨骸，坚硬无比，豺狗的利爪刺不伤甜妮的皮肉。甜妮就势一倒，将豺狗摔下来。
甜妮背靠树桩，正面回击敌人。他没有利齿，也没有利爪，只凭着自己的气势冲四周的豺群怒吼。而后，他猛扑上去，迎头撞击，将黑斑公豺撞向石块。豺狗被撞得头晕眼花，倒地不起。
一大群豺狗同时向他扑来。
他奔跑着，不停地奔跑。不断撞击众豺，将他们一只只撞得豺仰马翻。众豺伤不了他，豺狗的利爪划不开他的皮肉，豺狗集体的嗥叫也挫不败他的气势。
他的跑动牵动了整个豺群。所有的豺狗都从藏身之地跃出来，围堵这头跃动的白毛猪。他们全都暴露于赵天伊的头灯的光柱之下。
赵天伊已爬到一棵树上。
他瞄准一头豺，砰一枪，又击毙一头。甜妮的沉着大大鼓舞了他。他只想在甜妮倒下之前，将豺狗射杀，或是将他们赶走。现在，他的内心平静，枪法奇准。
此时，豺母才发现猎人已经爬到树梢。这是巨大的威胁。他眼看着赵天伊已杀死了四头豺狗，内心无比焦灼。
白尾豺母仰天长啸。
豺狗们怔了一下，停下脚步。
他们喘着粗气。雪花落在他们的眼睛里，他们的眼睛里出现了豺母刚毅的身影。豺母召唤了他们。他们悄悄地后退，又藏在一个个黑暗的角落，在暗处窥探树梢那根晃来晃去的光柱。
“甜妮，到树底下。”赵天伊大吼。
这头神奇的猪崽，正是自己最可靠的伙伴。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可以逃走，却没有抛弃我。”赵天伊想。
危险并没有解除。周围的豺狗没有散去，他们包围着这棵粗大的胡杨树，不甘心被一个孤单的猎人制服。
他们还要围攻。
豺狗也可以爬树，胡杨树底矮的树干他们可以一跃而上。只要接触到猎人的衣角，这名猎人必死无疑。
甜妮来到了胡杨树脚下。冻僵了的姚孝成也被他拖树底下。
甜妮最终还是和主人们一起，对抗野兽的袭击。
他在树下逡巡，绕着圈子，瞪视着黑暗中一对对绿光，不时向豺狗嗥叫几声。
豺母在远处注视着甜妮。幽幽道：
“我明白了白毛猪为何拥有虎牙了。”
他没有老虎的獠牙与尖爪，可有老虎的勇气。
金冠在豺母的身后挣扎。两头豺狗将他堵在那里，不让他与甜妮会合。
“你们打不过甜妮，他非比寻常，不是凡猪。”
豺母气得两眼喷火，冲着豺崽吼叫道：
“吃里爬外的家伙，甜妮属于野猪族，野猪杀了你的兄弟！再看看眼前，豺狗们都快饿死了。”
这些豺狗，包括金冠，的确饿得眼冒金星，快要失去理智。
饥饿可以迷失本性。他也想扑向眼前出现的猎物。也试图把甜妮当成一头野猪。可是，当他面对甜妮柔韧的目光，很快退却了。
他办不到。他视甜妮为自己的亲人，是他唯一的感情寄托。
如果能回到与甜妮形影不离的日子，那该多好。他很不幸，回归了豺群。这里充满野性，没有感情。
只有残暴地掠食。
“你给我冲过去。白毛猪对你有好感，不会冲撞你，你将白毛猪缠住，别让他跑动。只要引开了他，我们就一跃而上，逮住树上的猎人。”
金冠摇头。不料，豺母冲他的鼻子咬了一口，血一下冒出来。
金冠的嘴里甜甜的。血腥味让他的眼睛红了。他渴望鲜血，热腾腾的血。
“快去！想在豺群立足，就去杀死白毛猪，否则其他豺狗也会咬死你。”
两头围堵的豺狗松开了身体，好让金冠出击。
金冠迈开腿，慢腾腾向前。他走得很慢，树上赵天伊头灯的光柱投向他。风雪之中，身上的金毛非常耀眼。
“金冠，你别过来，赵天伊会开枪打死你。”甜妮告诫。
金冠没有做冲击的姿态，他的步履犹豫，发出低沉的叫唤。
“走吧，你何必要保护人类。他们该死。”金冠乞求。
“他们无情无义啊。你来自他们的世界，他们给了你什么，什么也没有，只会将你杀死，将你卖掉。”
“我不会任由你们吃掉他。”甜妮说。“就如同我也不想让他杀死你一样，你快走开。”
“可是他已经杀了我们不少的豺狗。”
“他是自卫啊。而且如果他被杀，你们一定会遭殃。人类的报复会很长久，很彻底。”
金冠知道前进的下场。每前进一步，他的内心沉重一分。他一点点地靠近甜妮，渴望有种神力来打破眼前的僵局。
甜妮向后退。
“你别过来，猎人会开枪啊。你看那束光柱，正投向你啊。你别再靠近了。”甜妮的嗓子嘶哑了。
金冠悲鸣更加低沉。
“我必须听命于豺母。他要我缠住你。让好其他的豺狗将该死的猎人拉下树梢。”
金冠开始飞奔。
树上的枪猛然响起。
沉闷的枪响之后，金冠倒在血泊之中，腿部抽搐不已。洁白地雪地，一点点被金冠的血染红了，雪地上升腾起白色的雾汽。
甜妮大叫一声，心沉入冰窟。
他快步向金冠奔去。
金冠仍旧睁着眼睛，目光清亮。他已经完全恢复到之前与甜妮在一起的天真神情。
“混蛋，混蛋！”甜妮骂道。他从未粗鲁地咒骂过。
“你不该冲出来，不该冲出来，你的豺母太心狠了。他竟然不顾你的性命。”
“没有老死的红豺，我们都早晚会被杀。”金冠淡淡地说。雪花落在热血上，很快融化了。他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从眼眶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