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part27:分别的选择

下楼倒垃圾,出门的时候正赶上一阵穿堂风。夏秋交接的日子,风里的凉意还没有那么重,恰到好处地抵消了夏日遗留下来的闷热。随即我决定出去遛个弯,不能辜负了好天气嘛,毕竟晚风留人呐。

傍晚从高楼中出来时,抬眼看到正当头有一朵云烧得正好,赶紧掏起手机拍了几张。拍完刚要走,发现左手边有一个大爷正举着手机在拍天,我看了两眼心里想着好巧。结果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小伙也举着手机在拍。

想了想,高楼把天空划分的支离破碎,大家在缝隙里找风景,努力把手机举高一点,避开建筑物,尽可能地保留更多的景致。结果不论举的多高,终究有些徒劳。

眼睛看到的东西总是很惊艳,拍下来的东西却大多平平。一开始还有点可惜,后来想想,要是随手一拍都能跟亲眼见到的一模一样,那还要眼睛做什么。

于是在漫无目的地寻着欣赏着天上的火烧云的过程中,我不知不觉来到了徐鹿溪所在的小区。正当我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一辆自行车出现在我面前,车上的女孩正在做着longskid的动作。

“你怎么在这里?”车上的长发女子的询问把我问得一愣一愣的。

没错,是徐鹿溪,但是和我平常见到的文静淑女的样子判若两人,尤其是前几天还靠着我的肩膀入睡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脸部容貌和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否则我肯定会断定,在我面前的简直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小燕子,好吵的一个铁憨憨,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我……就……随便……走走。那你怎么在这?”我支支吾吾地说着,然后用眼神的余光打量着徐鹿溪身上的装备。

“我来练习骑自行车啊,你忘了我本来就住这啊!你怎么了?”徐鹿溪一脸懵地看着说话毫无头绪的我。

“要不我们坐下来聊会?”在一段时间的沉寂后,我犹犹豫豫地试探着,就好像入室偷窃的盗贼在问主人是否同意一样,说得十分拙劣愚笨。

我和徐鹿溪肩并着肩,阳光撒下来,将我们和自行车的身影拉得斜长,一切都渲染上温暖的暖色调。

“你害怕别离吗?马上就要高三了,又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每个人都是9号人格,肯定都害怕,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徐鹿溪一脸坚定说着,还攥着小拳头。

“所以你会做什么来纪念过去的时空关系,因为时空关系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总得找什么来怀念过去的存在吧。”

“你看过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吗?”

“看过。”我一脸困惑地看着徐鹿溪的笑容,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样的联想,毕竟我是想不出来这和现在聊的话题好像没有一点关系。

“电影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生活中无法失去的人说再见,所以我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其实一个阶段的事就在一个阶段完结后,就不要影响后来的事,所以我肯定不会想去做什么去挽留,因为那些都是徒劳的。至于以后的路,就只能一个脚步一个脚步地踏踏实实走下去。”徐鹿溪一字一句细心说完,脸上的笑容停住了,抬头看着天边烧得通红的景色。在昏暗的光影下,没有人注意到她眼边的泪花,以及那里面的回忆。

我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静静地注视着,至于剩下想说的话,到时候秋天慢慢说,实在不行,或者到冬天也行。

那个夏天的日落和那个人的不经意所遇见的可爱,我记得好久好久。

叮叮当当的施工声传到我们的耳中,而我们的寝室竟然史无前例地提早了泡面俱乐部的时间。追根溯源,一切都是因为学校一楼的食堂要装修了,导致二楼和三楼变得比往日更加拥挤,我们六个人无法开展平日的交流活动,于是便各自回寝室进行自我解决。

“没想到,在我们快要离开的时候,食堂竟然翻修了。我可能马上就想不起那熟悉的味道。”解林拿着叉子一顿感慨,开始怀念他在一楼食堂发生的囧事,也怀念熟悉的鸡腿和烤肉饭味道,要不是形势所迫,谁会在寝室里吃着泡面,啃着火腿肠来充饥。

“没事,起码我们会帮你回忆,实在不行,我让李逸帮你做一份!”项一凡突然很关心解林,一脸的笑容让我觉得今天他是不是良心发现或是被抓住了把柄。

“一份50元,谢绝还价哦。”李逸喝着保温杯的枸杞茶,摇着羽扇,一副万事与我皆无关的淡定。

“你们竟然还想勒索我,我……老顾,你出来主持一下公道!”解林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活脱脱像一只饱受伤害的小白鼠。

“我……算了,大家还是抓紧时间吃饭吧。”我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低下头,吃着冒着热气的泡面,感受着面饼泡过头的味道,没有加入这场舌战之中。

就像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不知前方何地,却依旧仔仔细细地盯着脚下的路。可是,如果一直低着头,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天空了。有些东西,会在不经意间突然消失,而人们有时候则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忘记原来的一切。曾经风靡一时,肩负着保管每个小朋友长大后冒险基金使命的猪猪零钱储蓄罐,在时代的洪流下或许已经面临集体失业的风险。也许有时候,我们还是要找一个方式来学会告别。

星期六上午,一个人走的路很平静,耳机里的音乐盖过街上的噪音,看川流不息,方圆百里都藏匿着动人故事。

“星期六大早上来学校干嘛,在家睡觉不好吗?”解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于他来说,难得的早上晚起时间是如此珍贵,没想到竟然用来进行经历周六早高峰的奇葩经历。

“你忘了之前你自己答应要干的事了吗?”陆南一生气地看着解林,两个眼睛瞪着贼亮,发出闪电的光芒。

“来吧,我们来记录自己对于高三想说的话。”我在一旁调控着摄影机器,大小光圈以及镜头都会记录下今天的美好。

“我先来!!!”“我先!!!”解林和项一凡两人又开始争先恐后地开始每天的日常,不得不说,如果不是项一凡的亲口承认,这两人绝对看着像小两口。

“算了,让陆南一先来吧。”我和徐鹿溪两个人相视,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答案,而争先恐后的两人也不说话,默默接受失去第一个资格的现实。

“有一种过客说,每个人都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开始就意味着结束,他认识你那一刻就意味着有一天就会走。我们都是萍水相逢,但是过程的美让它变得有意义。我希望逢一个人,就好像山间清风……”陆南一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偷偷地看着身边的项一凡,然后挥手示意让项一凡上来。

“宫崎骏说了,如果陪你打的人半路离开了,也一定要心存感激,然后挥手告别。我肯定就会默默看着,然后什么也不说。”项一凡看了一眼旁边的解林,拍了下他的肩膀。

在解林发表了长篇的老太太的缠脚布的发言后,李逸一个人捧着保温杯站在了盛开的绣球花旁。他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尽管我们会分别,但是那些小秘密总会留在时光机里,你们说对吧?”说完,李逸看着我们,脸上突然嘴角上扬,让人不寒而栗。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预谋地在内涵些什么。

“你知道我的答案,那我就不说了。”徐鹿溪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的镜头,然后把我拉到镜头前。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顿时丧失了语言的组织能力,总担心会说错什么。但联想到徐鹿溪之前的话,我克服了在镜头前的慌张,虽然还是会紧张,但总不至于说不出话来。

“也许我们总想着离别,但……但是啊,也许我们从来没有离别,嗯……就好像我们一直都在,只不过走到了不同的时空。虽然我是个恋旧的人,会有一点点害怕未来……但是我毕竟抓住过一些东西,也没有失去全部,所以啊……我会怀念,但我不会哀伤。”我在说完这些话后,感受到了内心的解脱,同时,也看见了小男孩依旧固执地在海洋馆和一个小女孩争辩,总想抓住什么,但会失去什么,心中又生出一点点的无奈。

在经历一番愉快而又忙碌的录制后,我们便各回各家。我和徐鹿溪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粉色系的天空混着橘红的晚霞,展现了与平日里不同的风景。

“你没有再想说的话了吗?大家都录了。要不我再单独帮你……”我犹豫过后,再一次确认徐鹿溪的决定。

“当然没有了。我是我,又不是别人,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不会再发生改变了,所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的。”徐鹿溪将手中的棒棒糖重新含在嘴里,一副六亲不认的豪放步伐离开了。

“那么,要不留张照片吧。来!”我将相机拿在面前,满怀期待地等着。

随着“咔嚓”一声,照片上那个笑容被定格在那一刻,伴随着后面复古的90年代的大街的车水马龙,淹没在嘈杂声中。

那天晚上,我剪辑着那天所拍摄的全部影像,刷着《一起同过窗》,打算学习路桥川剪辑的短片作品。在一通忙碌后,我看着片尾的空白,在相机中翻找出那张照片,然后偷偷地制作了一个全新特别的版本,把那张照片加在了合照之前,发给了原主人,成为了只属于一个人的定制版本。在一番猛如虎的操作后,我被困意击溃了防线,缓缓走向床边,迅速进入梦乡。

在另一边,收到作品消息的徐鹿溪看着里面的种种,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看着桌边的那张中山陵的照片,眼里泛着光。

其实徐鹿溪的答案在录完视频后就改变了,只不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的她认为其实分别也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可怕。

65万个小时后,当大家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可乐上两朵相邻的气泡,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但是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大家也终究会在一起。徐鹿溪看着窗边的月亮,心里反复琢磨中这个回答。

月亮,能照见南边儿,也能照见北边儿,照出来人们心中的小秘密和成长的年轮,将这一切变得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