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临其境’现在融入地真好呢。“尹鸢感叹。
“什么‘身临其境’？”苏慕莘成功发挥了在她面前不懂就问的特质。
“就是刚才羡慕系统里经历的状态，好像我们也能看到夕阳，感到微风，闻到青草的气息。”
“啊啊，所以这个不是系统自带的么？”
“不是哦，算是虚拟增强现实的高阶版本吧，哦，你是不是没见过以前的AR设备啥的，等下次带你去实验室试试啊。然后那种初期的设备容易造成佩戴装置的人短暂地产生现实感失衡，眩晕什么的。”
“然后呢？”
“然后大概20年前，有人做出了‘身临其境’，但它的使用是严格受到限制的，因为越是逼真，你越不知道会不会之后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大概是人类多疑的通病吧，也可能只是拿这个当借口防止技术外泄。”
“哦哦，这样子，那当时的应用场景是什么呢？”
“一开始开发出来的是个游戏公司的团队，所以感觉也是建立了一大批信徒。”尹鸢正在想该怎么给苏慕莘这个技术小白解释，毕竟对游戏她怕沉迷也接触地少，正绞尽脑汁想其中的关联点，于是苏慕莘突然接话她还愣了一下。
“哦哦，我知道了，就像是羡慕说到的那个乔布斯的状态，封闭系统内使用超前意识的东西，接受和认同这套价值的人们，就会趋之若鹜，一呼百应。”
尹鸢笑，“你这就看完了呢？还总结得挺到位。”嗯，咋没想到她对人文的感兴趣程度足够驱使她自己去补全相关信息了。
“没呢，我就先看了下纲要，这人还真是有名啊，资料很多。”
“是呢，改变了时代的人。”
“跟路飞一样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对不起，入戏太深了最近。我们刚才说啥来的？啊，对，身临其境，所以它是什么工作原理？”
“是一个程序框架其实，然后如果各个系统有自己希望展现的场景，就去搜集原始数据就好了，身临其境再来实现反向呈现。”
“所以这次的原始数据就是夕阳、微风、青草？”
“聪明，确切地说，是收集了人们在这些自然环境下的脑电波。”
“哇，好厉害的样子。”苏慕莘开始常规感叹。
尹鸢想，果然自己可以给她讲的部分她才懒得费那个脑子自己去弄懂呢，不过她倒是也觉得这样比较有效，毕竟她也会对苏慕莘专业领域的东西采取拿来主义。
“这就厉害了？”尹鸢反问。
“嗯？还有啥后续么？”
“嗯啊，你说如果以后不再限于自然环境的脑电波了，而是什么脑电波都可以实现共感呢？”
“你是说，跟那个远古体验差不多的收集么？“苏慕莘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这表情也是五味杂陈的丰富啊。
世界需要新的刺激，就像100年前大家喜欢去的游乐园，体验飞起来、速度感、失重等等。现在最流行的反而是去体验远古时候的慢速社会的样子。好吧，其实100年前不能叫做“远古”，但是对于见过太多的现代人，10年前的生活什么样都不一定能想得起来，100年前称为远古似乎也不是什么错误。
“哈哈哈哈，那个太初级了，而且泯灭人性。所以你被送了什么？空气清新剂？”尹鸢一听就知道，苏慕莘大概又不知道无法拒绝谁在宿舍兜售远古体验的时候感受了一下，贡献了仿生“痛苦”脑电波给对方。这些学生真是为了完成老师的作业无所不用其极啊，以后还是把她抓来图书馆看着更安全点。尹鸢又顺带回忆了一把当时拿自己做实验的精神，也是一言难尽，真不知道设置这种作业的老师是安的什么心。
苏慕莘点头如捣蒜。谁没事要去体验痛苦啊，真的是。“好像是笔记本吧，不记得了。”
“难怪你被吸引过去，”尹鸢可比谁都知道苏慕莘对纸质笔记本根本毫无抵抗力。“就我希望啊，可以有能直接就让人感受到别人的情绪的仪器，就不用费那么多唇舌了，而且大概率人家都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或者就根本没有心思听吧。”毕竟倍速以后，整体社会的心理共识都是倾向于花更多时间给自己。
“哦哦，我以为你是要说，可以有那种看完书啊，看完电影的脑电波记录同步，是不是就能大幅度提升我看书的速度了。”
“哈哈哈哈，也对哦，果然懒惰是科技进步的泉源。不过技术上，应该需要很久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技术发展，即使算法已经被写出来了，但现实层面肯定有很多问题，比如说人体的承受能力，再比如说如果推广应用会不会引发更多的不平等一类的社会伦理探讨，很多吧。你看羡慕他们所处的时代，到我们现在真的普及了倍速剂，不也经历了快两个世纪么，中间肯定有很多很多问题被解决，甚至是被突破。”
“世界，怎么这么复杂……”
“嗯，因为你总想多看世界一眼啊，总觉得，世界这么大，应该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吧，于是就会想要知道。但其实，那些下定决心专研的人，看见的自己眼前的世界，应该也没有边界吧。”
“哦，我也想专研。”
尹鸢敲了一下苏慕莘的脑袋。
“哎呦。”
“你这么羡慕的语气是要干嘛，就，慢慢找吧。我们还有时间。”
“嗯。”
苏慕莘还并不知道，就在刚才的这个瞬间，尹鸢下了一个决心，她好像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要让她看到无限宇宙的奋斗目标。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可能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与苏慕莘不会再形影不离了。她回头看了看苏慕莘，她问自己，是否会不舍呢，啊，不对，应该说，苏慕莘一定会不舍吧，那么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应对她的不舍呢。
“要不我以后帮你收集脑电波的数据吧？”苏慕莘突然说，打断了尹鸢的遐想。
“什么？”
“我在想啊，如果你以后要研究我们刚才说的这种共感，肯定需要找人合作吧，毕竟你的专长在程序的部分，那找人实验啊，搜集数据啊，怎么调整啊，都需要找人合作吧。”
“你……？”尹鸢愣，难道刚才被她听到了心声么？
“嗯，你觉得，我来做这个是不是会很合适？”
“可是，你还没有找到你想专研的方向啊，这会是很耗时间的事。”会耽误你……后面的话尹鸢没有说出口。
“嗯，对啊，可是这样就能有机会一直跟你相处啊，多好。不耽误我探寻宇宙的奥妙的，而且万一一直找不到，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么？当然要趁我感兴趣的时候，把它们都做一遍了，而且这件事里还有你在，不能更好了已经。”
尹鸢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苏慕莘总是这样子吧，凭直觉观感就好像能立马能在重大事件上下决断的样子，对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时常反复纠结拿不定主意。
如果不能想清楚事情的关节点，尹鸢经常会一直陷在其中，直到某个瞬间，答案也许会来到眼前，又或许不能，就得一遍遍被同样的问题困扰。可是这一切对于苏慕莘却那么容易，尹鸢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有些羡慕这样的超能力了，也许这就是友情的优先级是人生第一顺位的孩子所能得到的馈赠吧。
只是就苏慕莘自己而言，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她觉得理所应当的决定，其实对另外的人而言，大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经历。尹鸢觉得，苏慕莘能这样对待所谓的人生大事，心无挂碍，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