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打开门去取文件给Tera，自尊心让林纾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她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对投来关心目光的实习生同事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
回到座位上，比她早来，跟着Jessie的小金撇撇嘴道：“是不是被骂了？”
林纾尴尬地点头。
“别理她，我怀疑她有躁狂症，平时看着还好，一发飙就关起门来骂俩小时。以前小钰就是，一点儿小事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啊？真的吗？我没听她说过啊！”林纾第一次听说。她这才有些释然，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被这样对待的。
“真的，还好小钰心态好，随便她怎么说，当时应了下来，事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即便如此，林纾当晚还是做了个噩梦，梦里自己一直在说“对不起”。直到被惊醒，她都还想哭，有种自尊被碾压在地上的感觉。她只好说服自己，工作中只有职位上的那个人，没有一个个具体的人，工作中的林纾只是她本人扮演的一个角色而已，那个角色做了什么，经受了什么，都不折损她本人的尊严。
她就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此后更是小心翼翼，在Tera面前毕恭毕敬，Tera生气她就立马道歉说自己马上改，就这样，Tera有一次还是数落她“嬉皮笑脸”，问她是不是觉得这不是一件严肃的事，又关起门来“交流”了一个多小时。
但Tera还是慢慢看到了林纾的好。一份给供应商做常规合规培训的材料，她同时让小金和林纾思考怎么修改，林纾会去找改编的案例，会去找G公司高层的讲话，会加入常见问题解答，但小金就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排版和措辞就交了回来。
林纾很快能领悟到她的需求。Tera交给她们建立合同条款库的任务，林纾就会参考讲解英文合同的教材，设计好格式模板，搜集好合同，将常用的条款分门别类，逐条放上中英文。
其他人也愿意给林纾更多接触业务的机会。
Leon找她，问她能否给一个高层讲述员工竞业禁止案例的视频配上中文讲解，大致意思到了就可以。她没留过学，听力一般，但硬是戴上耳机对着口型，逐字逐句把包含了很多专业词汇的英文写了出来，再配上中文翻译。
Jessie也让她帮忙做个分析：G公司Capital事业部那边想收购一个公司，正在讨论是否放在他们Healthcare事业部名下，Jessie贯彻Healthcare事业部高层的意思，最好能从法律方面找理由驳回去，让林纾做做外商企业投资并购方面的法规检索。林纾不但做了检索，还写了份备忘录做了分析，而且还把尚未生效的《外商投资法》相关条文考虑了进去，说明收购这家企业可能存在的问题。备忘录的分析可能很幼稚，但Jessie跟她要了份《外商投资法》的中英文版本，应该是新规给了她启发。
两个月后，团队聚餐时，也开始把林纾叫上。
林纾在他们的闲谈中，听到了更多信息，让她对G公司的画像有了更多的细节。
这里的工资确实很高，虽然是密薪制，但某员工因被控泄密离职，他认为自己没有，所以向公司索赔，按他索赔的计算方式，年薪至少是几百万。
但这里也有它的残酷之处，效益不好的事业部被出售、裁撤、合并时，会大批裁员，所以林纾能见到的都是三四十岁就做到高管，比如Compliance的
General Councel，就是年轻貌美的华裔Kathy。而Jessie也马上要升为General了。再高年龄段的人，她却没有再见过。
这里的入职条件还是很严格的，Tera，Leon，Jessie几个都是在外所，或者在华为这样的企业工作了至少五年，再跳槽来这里。林纾这样的新人，根本不可能来这里从事法律工作。
林纾跟程远感慨：“我现在觉得，如果能去一家大公司当法务就好了。我发现对比下来，法务的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体制内是高的，而且工作又不像律所那样繁忙。多完美啊。”
林纾这时不会想到，以后她还会跟G公司，自己类似的跨国企业接触，但其实那时的她是代表另一方，坐在谈判桌上与这些企业PK了。那时的她，已不再是今日看着G公司觉得他们的合同格式文本是多么好，多么完善的学生，而是成长为一名一眼看穿其中漏洞和破绽，据理力争逐字逐句修改维护利益的合格的职场人。而给她这种底气的大背景，是越来越强大的国家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