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四

时隔五年，柳盛东再次来到周家老宅，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

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迟。

想起前些日子，周平提起要找人去老宅看看的事，左右也不着急回去，便想着顺路去趟老宅。

这院子建成已经有四十多年，即便用了当时最好的材料，也不能完全抵抗风雨的侵蚀。若是哪里出了问题，还要及时找人来修缮。

循着记忆，他穿过小巷，看到了老宅门前的威武的石狮子。

五年时间，足以让人的记忆褪色。

小镇的邻居，从前也是认识他的，见到也打个招呼。现在只剩全然陌生的眼神，带着好奇与打量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在小路上打雪仗的孩子，见他靠近，出声询问，目光警惕。

柳盛东下意识抹了把脸。

他长得很像坏人吗？

“我是这家宅子主人的朋友。”说着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老宅。

孩子们面上的审视并未褪去，还多了些气愤。

“撒谎！”王老师都说了，她在这里没有朋友。

柳盛东来不及辩解，他们就叫嚷起来。

“妈，有坏人！”

只一会儿，左邻右舍就被惊动了。

柳盛东斟酌着要如何解释，一位大妈先认出了他。

“你是周老师的朋友吗？瞧着有些眼熟。”

他连忙点头。

众人立马热络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

“周老师怎么没回来？”

“他工作忙，抽不开身。”

五年前，处理了倪宗识的后事，周平就回到了澜安，接手了秦氏集团。忙也是真忙，但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愿回来。

老宅是周平跟婉宁认识的起点，他们曾在这里度过十分美好的一年时光，虽然短暂，但让他刻骨铭心。

这里的一花一草，都能让他想起婉宁。

周平沉湎与过去，无法抽身。唯有不见，才能让他控制自己不去想。

认出他的大妈闻言，表情明显的不悦，还带了些许怒气在。

“再忙，也总要回来看看。宁宁才多大，就让她一个回来，怎么能狠得下心。”

“宁宁？”

柳盛东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猜测从脑中闪过。他欲追问，身后响起厚重的开门声。

老宅的大门，是他亲手锁上的。钥匙还藏在石狮子的口中的缝隙里。

是谁，将锁打开了？

“柳大哥？”

轻柔的声音，夹裹在寒风中，并不明显，却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

看到聘聘袅袅站在朱红色大门后，熟悉的女子，他愣了许久。

待回神，第一时间去掏口袋里的手机。颤抖着手拨通周平的电话，他才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随即就是巨大的惊喜。

下午三点，空调吹的人毛孔舒张，伴随着枯燥无味的述职报告，让人昏昏欲睡。

后排的小助理们，眼皮已经不受控制的黏在了一起。就在这时，单调却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顿时惊醒了所有人。

他们将目光聚集到主位上，沉默寡言的总裁身上。

铃声正是从他面前的手机里传出来。

周平表情平静，不用看屏幕，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的私人号码，现在只有柳盛东有。

想起他说要去老宅的事，心神不由震荡了下。

若是婉宁还在，他所有通讯的置顶大概都有了专属。只是她性格沉稳，想来是不会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的。

低头滑动屏幕时，倒映在上面的人，笑容苦涩又脆弱。

“嗯？”

“周平，你快来。”柳盛东欣喜若狂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年过而立，很少见他这样喜形于色的样子了。

不等周平询问，就听他又说。

“婉宁，我见到婉宁了，她回来了。”

周平姿态闲适的身子，瞬间僵硬。捏在手中把玩的钢笔，“嗒”的一身掉到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怕他不信，柳盛东挂断电话，又播了视讯过去。

铃声响起的第一秒，他就按了接通。

镜头正对着老宅的大门。虽有褪色却不减恢弘的大门，半开着。门口，披着大氅的婉宁，巧笑嫣然。眸色澄澈，蕴着满满的笑意，不躲不闪的对着镜头，直直看尽他心中。

“婉宁。”

五年时间，近两千个日夜，这样简单的两个字，无数次盘亘在他心尖，刻进了骨血却无法诉之于口。

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她就在那个时空，等着他。

可理撕扯着他去面对婉宁在他怀中气息缓缓消散的事实。

“……东子，”他声音显得艰涩又粗粝，语气带着哀求，“帮我留住她。等我，很快。好吗?”

柳盛东眼眶顿时酸涩胀痛，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次，一定牢牢拉住她。”

时空裂缝闭合，他不得已将周平带回。虽然知道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可对着后来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周平，他心中不止一次的质疑当时的决定是否正确。让他留在那个有婉宁存在过的时空，至少，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感情，才有寄托。

“柳大哥，外面冷，先进来吧！”

婉宁侧着身子，示意柳盛东先进门。说来话长，要听她解释，站在这里也不行。

电话那端，听到熟悉的声音，周平迈出的步伐一顿，随即用更快的速度离开会议室，抛下一群不知所以然的管理层，面面相觑。

大雪导致航班停运，等他坐了最近一趟高铁过来，天也已经黑透了。

柳盛东喝着婉宁煮的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酥软的点心，姿态是全然的放松。

“他要来了，我去门口迎迎。”

婉宁以为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了波澜不惊，可“周平”二字有关的一切，都能轻松让她破防。

手中机械式的煮茶，心思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

好不容易挨到了时针指向七，她扯下搭在藤椅上的大氅，不等柳盛东反应，就推门出去。

雪虽然停了，但寒风依旧凌冽。

从县城到小镇的大巴到四点就停了，也不知他怎么回来。雪天路滑，若是开车，是在让人担心。

周平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景色，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已经换了很多种姿势。

司机感觉到他的交集，但雪夜行车，难度系数翻了几倍。后面坐着的人，身价过亿，关系着很多家庭的生计，他不敢大意。

本来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车子驶进小镇，周平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哪里鼓噪难安，叫嚣着要发泄，要倾诉。

渐渐靠近老宅，借着车灯，门口瘦小的身影也变得清晰。

这样的场景，他好像见过。

在他夙夜难眠时，在他累到精神恍惚时，在他醉酒时……她带着一如初见的笑，安静又坚定的等在那里，等他走进，牵起她的手，并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