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念云被带到芳华殿,见上首坐着一个比天仙还美的女子,在桌案上拿笔写着什么,她不敢多看,赶紧低头。
柳北搁了画图的笔,直奔主题。
“我去见过你孙女了。”
云婆顿时紧张,‘扑通’就朝她跪下,“司主,一切都是小人的错,求您放过她。”
“她这辈子太苦了!”
“苦?”柳北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把玩着幻笔,漫不经心道:“这世间比她苦的人可太多了,也都要如你们一般不知餍足地作恶吗?”
云婆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不甘地反驳,“司主,容我说一句实话,要不是太阴司,我和我的孙女,能受这么多罪吗?”
她的一双与他人不同的绿色灵眼和一些灵力,让她在少女时承受了多少恐惧?
“放肆!”节音上前两步,抽出碧落鞭,指着云婆厉声道。
柳北抬了抬手,示意节音冷静。她面上浮起一个讥诮的笑,“你的意思是,你这一脉,本不该出生,要我拨乱反正,抹去你们的存在?”
云婆大骇,以头磕地,“小人不敢!”
她一时激愤,竟忘了她父亲生前并未向太阴司说明她和母亲的存在。她本就是不该出生的人,太阴司是有权力抹杀他们的存在的。
她急切道:“小人口不择言,冒犯了司主,请司主恕罪。小人自知犯下大错,魂飞魄散也毫无怨言,只是我的孙女,请司主从轻处罚。”
“她的罪我来抗。只愿她余生过得好,也不要把这一世的债带到下一世。”
柳北有些不耐烦,“行了,各人有各人的路,她有今日,就是因为你插手太多。你不能什么都替她抗。”
“这一次,你和她的罪,取决于她的选择。”
云婆不知其意,愣愣抬头道:“司主……”
她挥挥手,“你回去等着。”
神仆前来带走了踌躇着的云婆,节音陪侍在侧,为她端来咖啡。
柳北端起喝了一口,就重重放下。‘眶当’一声,把节音给吓一跳。
“小姐?”
她叫了柳北一声,却并没得到回应。节音以为是她泡的咖啡不好喝,暗自自责,伸手想给她换一杯。
“干什么?”她眼一瞥,发现节音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
节音看她表情,这才知道不是她咖啡泡得不好,尴尬地收回手,“我帮小姐试试温度。”
嗯。”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她如今思绪在另一件事上,也没有心情画图,对节音道:“把你查到的关于九十多年前那神侍的事详细同我说。”
节音应是,把查到的浮云之事全盘托出。
听她说完,想到云婆的话,她转头对节音道:“依你看,这件事是个例吗?”
节音见云婆之事,还是让小姐心情不好,表情也有些难堪,斟酌着,“小人不敢说是个例,毕竟……”
太阴司的人如今加起来有万余人,并不如鼎盛时期人多。毕竟传承几千年,虽然都是司中通婚,以保全神力传承。但并没有明令禁止与凡人通婚,只是对血脉的传承看重,要提前有太阴司获准,且孩子要测试神力。
九个分司又分布在承平大陆各个地方,直到一两百年前,神侍也经常入世执行任务,出了这种纰漏,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与凡人生下的孩子,神力并不稳定。像云婆,是神侍与凡人结合,有灵眼和微末神力,但寿命与凡人无异。而她的儿子,没有继承她的任何特质,她的孙女也只继承了她的灵眼,并无神力。
几千年传承下来,要是太阴司人在外面欠了风流债,或者因孩子并未测出神力,而隐瞒不报,后辈中不知哪一代又继承,这就不知从何查起了。
柳北额角一跳,唇线拉直,神色越发不好看。
节音面上平静,但内心忐忑得很,之前小姐两次遇袭,本就怀疑司里有内奸,经过春节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观察,已经基本排除是司内人泄露小姐冰魄之事,这才平静多久,就出了这档事。
只望小姐不要对太阴司失望才好。
就算她得小姐重用,封了个总侍,时常侍在她身旁,但小姐一发火,她连安慰她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小姐,要严惩六分司吗?”要是能换来小姐消气,六分司也算做了好事。
反正浮云是六分司的人,后人又做出吸人精气的恶事来,这次的事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节音卖队友卖得干净,完全没有半分罪恶感。
柳北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良久,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个不明辨是非的君主,当年六分司的令主早已作古,实在也没什么好迁怒的,不过,为妨再出现类似事情,她冷声道:“传我令,从今日起,太阴司流落凡间的血脉,严查!”
节音肃然,沉声应是。
她转头先在群里传达了小姐的命令,并起草司主令。
令九:收到!九分司一定严査!
令一:收到!我觉得各分司应该要交换和共享人员资料,人是流动的。
令三:收到!同意!
令六:收到!同意!谢谢总侍,您一定在司主面前替我说好话了吧!
令六:话说都九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冤得慌。
令二:收到!节总侍,司主心情应该不好吧?你多照顾着些。
令七:收到!我就问一句啊,这些人找到了如何处理?
令五:收到!司主的命令,照做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
令四:收到!令七你老实交代,你是在外有继承了神力的私生子?有的话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令七:我没有啊,令四你别冤枉我!算了我不问就是了。
令八:收到!整顿一下也好。
节音:小姐说,少说话多做事。还有,六令主,不对你们六分司处罚是小姐的决定,我是建议处罚的。谁让你六分司惹小姐不高兴了?
令二:对,谁让你六分司惹我们司主不高兴了?
令九:那个叫浮云的,胆子那么大,难不成是上行下效?
令六:……令九你给我闭嘴!
柳北开车回家,正要把车停进车库,看到门口双手托腮坐着的那人,嘴角翘了翘。
等她走出车库,那人迎上来,低头笑着看她,眼尾上勾,唇不画而红,像只魅惑的男狐狸精:“怎么这么晚才回家,等你好久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委屈。
她现在身上有他少女时给她印下的烙印,他自然能够追踪到她的位置,又怕柳北觉得他不好好疗伤,只会跟着她乱跑,所以,就一直坐在台阶上等他。
白七见她眼中有疲意,似有不虞,他紧紧盯着她,轻声道:“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