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北邪魅地勾起嘴角。
“你确定？”
没有多余的阐述和挑衅，柳北的双眸毫不闪缩地望着她，彷佛多说一个字也是多余。
“死人，怎能下令？”
在玉妃因此话而察觉的那一瞬间，柳北随着她紧缩的瞳孔，纵身一跃。
一旦停留在她眼前，柳北快如閃電，将玉妃一把抓起，使出轻功将她纤弱如羽的身子逼退至墙角，狠狠一撞。
玉妃一阵吃痛，墙边的牡丹花随着花瓶摔在地上。
尖锐的碎片弹地而起，不经意地一划，落在柳北的肩上，原本那触目惊心的旧疤上徒添了一道细痕。
柳北的鲜血滴落于牡丹之上。
柳北望入她颤抖的瞳孔之中：“这，柳北也计入你的账！”
语毕，柳北一手将她压制于墙，一手将掏出了藏于腰间的小刀，往她的胸口用力刺去。
“藏字于宫，花草见人实为臣，静待施肥人。”
这些字句如一盘清水，往柳北混乱的脑海中一浇，顿时冷却了所有的思绪。
柳北心头一冷，小刀在离玉妃一指节之距时，毫无预警地掉落。
玉妃睁大了眸子，经历如此生死关头，她已然不懂得言语。
白七。
柳北喘了一口气。其中，是满满的哀怨、无奈、失措……
那些叮嘱，像是勒住柳北的最后一根缰绳，把柳北所有的狂躁捆绑起来。
看着眼前束手无策的玉妃，那柔软的脖子，只要柳北轻轻一捏，她就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柳北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柳北咬紧牙关，将她的身子狠狠摔在地上，仿若这样可以发泄柳北心中的不甘。
接下来会有什么难关等着柳北，已然不是柳北能掌控的了。
大不了，要命一条！
若是不能获得尊严与自由，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柳北留恋的？
“听着，你之所以苟活，是因为柳北还没杀了你。”柳北转身，不愿意再让玉妃的存在污染柳北的眼睛。
柳北担心，柳北会因此改变主意。
华丽的大殿内一片狼藉，柳北沉重的步伐沾着雨水与血液，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若是你想将此事张扬，尽管去。别忘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你。”
柳北抛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雷声鸣鸣，将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隐没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
殿外倾盆大雨，偌大的禁宫彷佛死城，一道人影也没有。
柳北任由雨水从头部侵袭而下，就当着这样痴狂的举动，才能将柳北的灵魂清洗干净。
为什么柳北会出现在这里呢？
柳北举目张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颦一笑，甚至是呼吸的空气，对柳北而言皆是陌客！
不属于此处的柳北，怎么可能在此处存活下去？
柳北好想念柳北的世界。
冰冷的雨水是柳北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使柳北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活在这个世界上，再也回不去了。
白七，柳北欠你的，能否就在这一次一笔勾销？柳北终是为你忍了下来。
“别再淋雨了，如此伤身。”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入耳中，轻巧地，将哗哗的雨声压下。
一把伞为柳北遮挡了冰凉刺骨的雨水，仿若一个安全港，隔开了所有纷扰。
柳北抬眸，眼前男子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他的衣衫因柳北被雨淋，不出稍刻，已全然湿透。
神志不清的柳北，看着他素白底色的衣袍，恍惚间，觉得他与白七有几分相像。
“柳北欠你的，已经努力还了……”柳北嘀咕道。
脑中传来一阵阵热流，柳北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那温暖的清香，分秒不差地将柳北笼罩着，轻缓地带柳北进入了梦乡。
转醒之时，柳北在自己的卧房内，而窗外已阳光普照。
柳北推开身上的棉被，发现自己方才被雨淋湿的衣裳，全被换了。
黑猫乖巧地待在柳北的身边，见柳北苏醒过来，便来磨蹭柳北的手。
“悠幽，乖。”柳北轻轻地抚摸它的身子，对它的陪伴感到十分高兴。
“悠幽”是白七在柳北离去后为黑猫取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在那日缎带的另一侧。
想来，白七对这只猫应该也有几分喜欢。
柳北轻轻一笑，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
不见柳北自己身上有任何被轻薄的痕迹，亦没有不适感，便暗暗放下了心。
一定是有人将柳北送了回来，但此时此刻，也没办法追究了。
深宫防守极严，若此人并非白七，那有可能是谁呢？
宫中之人，如狼似虎的比比皆是。
此人没有对柳北落井下石，已是万幸。
柳北摇了摇头，感叹自己太意气用事。
接着，暗暗地下定决心，便动作仔细地将衣袖挽起。
然后将那人原本帮柳北包扎好的纱布，一点一点地掀开来。
在玉妃宫殿中弄伤的手臂，其实伤口不大。
乍看之下，就像一根花茎连结于旧疤之上。
柳北将它盯住半响，取来了银针与牡丹花瓣，坐在床沿边。
将牡丹花瓣附在伤口之上，柳北一手举针，缓缓地将银针透过此花瓣插细嫩的皮肤中。
无数针之后，如被千万只小虫啃咬般的刺痛，隐隐传来。
柳北将几乎破碎的牡丹花瓣移开，映入眼中的伤口，就此多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牡丹花是隐隐透着血光，更有一些鲜血不经意地从细微的伤口中渗出。
这是柳北从前在书籍上看过的一种刺青方法，古老简陋，却又非常实用，且色泽自然亮丽。
以此为凭，玉妃殿中的牡丹终会因柳北而毁灭，只剩此株在柳北手中方能盛开。
执著地回味着此念头，事实上仍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傻子。
大仇将即，柳北却只能在此自怨自艾，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安抚内心。
柳北淡淡地笑了，慵懒地往软榻躺下，闭目养神。
第二日一早，柳北依照皇上旨意，又若无其事地到玉妃殿内伺候。
但柳北不再正面遇见玉妃本人。
不出柳北所料，经过柳北那一日的恐吓，便把身为大家闺秀的玉妃吓破了胆子。
这光天化日之下，玉妃也从来不敢提及我们之间的血债。
她只是敢凭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对身为婢女的柳北指指点点，或是派柳北去做一些苦差事。
就连最下阶婢女或公公的内务也要柳北这一小女子来完成，擦地板、劈材、喂狗饭……统统都不会漏了柳北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