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眸如一泽清泉,彷佛有一种魔力,让毛躁的柳北逐渐平静下来。
“你会的。”白七这么对柳北说。
话一说完,白七走出了房门,从院子里捡回一片不大不小的绿叶。
在柳北和知梅的注目下,白七动作轻柔地将绿叶放到嘴边,竟然就此吹出了悦耳的旋律。
从绿叶传出的声音响彻整间房间,音色清亮悅耳,彷佛能净化空气中的忧愁。
知梅对此很是欣赏。
柳北却别有感触,迟迟无法回神。
不知怎么地,心底微微发酸,好似有些埋藏得很深的事物被掏了出来。
失措,却又莫名地感动。
那是一些模糊而零碎的记忆。
凭着感觉,柳北轻轻挪动脚步,随着白七婉转动听的曲子翩翩起舞。
仿若有人在身边引领柳北,柳北对此舞很是熟悉。
所有的舞姿似乎都为了这一曲而存在。
风舞轻纱,柳北茫然地看向白七。
才惊觉,此时他似笑非笑的侧脸,曾经在柳北久远的记忆中出现。
那一日阵风乍起,唤醒了在树下歇息地一男一女。
树叶随着清风,纷纷飘落,其中一片落到了少年的手中。
少年将手中的树叶仔细端详,会心一笑,便将树叶往唇边贴近。
一首轻柔的曲子,凭空响起。
少女看似十分高兴,她马上站起来,亲昵地凑近少年身边。
虽然少年的气息隐约透着着拒人千里的孤傲,但他却不抗拒少女亲近。
二人相视一笑,少女便欢天喜地随着少年的乐曲翩翩曼舞。
落叶轻轻地拂过少女的裙摆、少年的手边,将两人的相伴描绘成一幅动人绝景。
回到现实,略显青涩的少年,如今已长大成人。
正是眼前气质清冷的白七,当初眼中仅存的一丁点稚嫩,也已经荡然无存。
而柳北,正是当时在树下起舞的柳北。
此时此刻,虽已物是人非,我们却仍然相伴于彼此身侧。
柳北和白七,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
柳北感到好奇之余,心底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愁绪。
正当柳北想要仔细探究,白七的一曲已然结束。
知梅的双眸顿时闪闪发亮,目光定格在柳北和白七身上,说:“太美了!”
“知梅谬赞。”白七谦虚地回应,缓缓坐下。
柳北心神未定,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却也无从说起。
看着白七淡定如初的脸庞,柳北始终猜不透他。
接着,我们三人继续谈笑风生,又是饮酒,又是吟诗地,洒脱地将时光挥霍于空气之中。
白七多喝了几杯,身子摇摇晃晃的,却坚持陪笑。
突然,他说要歇息歇息,不出片刻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柳北看愣了。
想起白七的处事手法,向来游刃有余,凡事雍容不迫。
没想到,向来拘束的白七竟然喝醉了。
柳北悄悄地凑向前去,几乎憋着呼吸,怕惊动了他。
此时的白七,两颊泛红,呼吸略显急促。
他微启的薄唇,不经意地勾勒出迷人的线条。
柳北看得出神。
“被灌醉的落凡仙女啊!”
“不,不对,是仙子才对!”
“这可是难得的世间奇景啊!”
柳北双手捧腮,陶醉其中,在心底大喊大叫。
可恶,为什么没有相机?
“柳北,想不到你金屋藏娇。”
正当柳北为此事忿忿不平,知梅如此笑着对柳北说道。
“别闹了,颜贵人,藏虎还差不多。”柳北没好气地瞪眼。
此时知梅握着空酒瓶,又将里面仅剩的几滴酒水往嘴里倒。
柳北朝知梅看了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伸手拍拍知梅的肩膀,说:“喝得再多也不会好过,柳北的美酒不适合浪费。倒不如说出来听听?”
知梅点点头,说话的声音带着醉意:“正是找你聊心事来着,想不到你的新朋友这么能喝……”
她说的肯定是紫雪。
柳北不以为意地笑说:“那你也用不着灌醉他们。”
“柳北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着,心事要大家一起说才热闹。”说罢,知梅的眼中留下一抹孤寂。
柳北安静地看著她,耐心倾听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柳北,爹爹离开时,柳北又觉得他的背影苍老了许多。”
“但是,柳北依旧没有能力为他做任何事情。”知梅明明是在对柳北说话,她的眼神却十分涣散。
“柳北虽终日活在深宫中,可对外界的事还是略有耳闻的。今日的事情也是……”
“爹爹不得圣上的欢心。尽管说出的全是肺腑之言,却不知忠言逆耳,往往因涉事过多,屡屡得罪圣上。”
“其实,柳北也想如玉妃那般,能与爹爹来个内呼外应。”
“然而,爹爹明白伴君如伴虎,坚持不让柳北涉险。”
“他总是说,只要柳北这一辈子安安乐乐的,当一个小小的贵人就好了。” 说罢,知梅借着酒醉,难过地掉下了眼泪。
并不是多大的苦,却因为血肉相连,所以心疼。
既让人羡慕,却也感到哀伤。
“柳北觉得,自己很没用。想起了曾经提及的,那位和你很像的挚友,也是如此不明不白地就离开了,柳北什么也没办法为她做。”
柳北摇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知梅。
知梅接着说下去:“柳北,但愿你别将父亲的恶言恶语放在心上。他本性不坏,更没有欺侮你的企图,只是过度为柳北操心。”
柳北自然明白尚书大人的苦衷,也不在意他的误会,便对知梅说:“放心吧,知梅。你柳北投缘,柳北相信身为你的父亲,尚书大人一定是一位优秀的人。”
听罢,知梅热泪盈眶,轻轻牵起了柳北的双手。
“柳北,谢谢你。”
柳北轻拍她的后背,任由她枕在柳北的怀里落泪。
这一切一切,令柳北想起了现世的闺蜜。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如同姐妹。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从此惺惺相惜。
如同爱情,却比爱情更纯粹。
知梅的哭声断断续续,好似将入宫至今的所有委屈都化成眼泪,发泄出来。
柳北静静地陪伴在她的身边,不论夜有多深,也丝毫不感到疲倦和厌烦。
听着她将零散的记忆拼凑在一起,与柳北分享自己的过去。
知梅说,尚书大人是大家的尚书大人,爹爹却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爹爹。
明明是家中次女,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尚书大人却与知梅最投缘,更是宠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