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霍斯

节音一刻不敢动地守着柳北,生怕出了闪失。

那时,弥尘说听天由命,她也无计可施,她琢磨着柳北看她的那一眼,始终不解其意。看着她唇色渐渐乌青,情况严重,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让她去请冥界帮忙?她记得主人说过那人不会在这时动手,她只能赌,她顾不得冥界是否会趁火打劫或袖手旁观,半魂与恶灵之事冥界终究是欠了主人的人情。

匆忙之下赶紧传了公函求助,这一次,不过一刻钟,冥王便派了人上来。

来人是那身形魁梧的老熟人刑罚官和十五殿阎王巽姚殿下,听说这女阎王极擅医道。

巽姚在床边坐下,饶是她活了几百年,仙凡妖冥六界看尽各色皮囊,也不得不赞一句,这少司主的绝色倒是平生仅见。她这自认容貌还过得去的女人看了都想把脸藏起来。

她定定神,放出灵识在她体内探查,不一会儿,就把手从柳北额心收回来。

这姑娘竟然生来冰魄与神力相伴相生。

“怎样?”刑罚官率先发问。

巽姚摇摇头,“我只能施个定魂咒,让那恶灵不至于吞噬了她的魂魄。”她顿了顿,略带怜惜地看着毫无知觉的柳北,“这定魂咒至多撑五日,这五日内能否恢复清醒,掌控身体,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嗯,施术吧。”那时听她说有恶灵作祟,他也吩咐了下属捜寻,哪知还被个丫头抢了先。他倒是可以把恶灵强行分离出来,不过她太虚弱,分离后她的状况就很难说了。这种情况下,还是别轻举妄动。

为帝王者,很难做君子,此刻,他也不想做小人。

一个小小的刑罚官在一殿阎王面前如此没有尊卑,而巽姚也不觉异样神色如常。任谁看了也觉不寻常,但节音心神紊乱,丝毫未注意。

“你公函中提到那恶灵有一千多年道行?”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冥界这一千多年从未发现这恶灵?这一千多年,它不知吞杀了多少魂魄,为何未接到有生魂失踪的报告?不,有的,一百多年前有击杀过

一个。

“是的。”节音目不转睛地盯着巽姚施术。

“你与我细细讲来。”

见冥界来人好似并未在这当口出什么幺蛾子,她收回视线,只用余光警戒。把有关那恶灵的事从头至尾和盘托出。

刑罚官越听脸越黑,横眉倒竖,气得五官都扭曲了,简直丑到不能看,末了咬牙切齿地低声唤了个名

字。

烬夷!

节音从回忆中抽离,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她已经躺了三天了,五日期限一眨眼就到,她连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她的心情逐渐焦灼。

这些天有很多人打主人电话,她父母、公司下属、朋友、弟弟、合作商等等,开始她不接,因为她不会撒谎,后来,心一横,给她关了机。她本在尘世中活得肆意潇洒,拥有所有的美好,他们却要她品尝黑暗,

担起振兴重任,为此还可能落个永不超生的下场。

平日把眼泪当懦弱的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无声地滑落。若是她能挺过这关,她希望主人能自由地选择要走的路,她再也不耍小心机诱她了。

“神侍大人。”门外立着的人道。

她飞快地眨掉眼泪,见那人端着盆水,冷静道:“放那儿吧。”

她拿着毛巾小心地给柳北擦脸,不防手被重重地抓住。

一双锐利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见柳北醒了,节音惊喜地唤道:“小姐!”

她翻身下地,那双眼还是没有温度地看着她。

“是你!”她面色大变,嚯地站起,解下碧落鞭朝他甩去。

他一把抓住鞭子,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小丫头,打着我不要紧,打花了你这主子这细皮嫩肉的身子上,可就不好了。”

“主人呢?你把她怎么了?”

“哼,当然是被我吃了!”

“你撒谎!主人是神族之后,又禁锢了你的修为,你不过意识清醒,少糊弄我!”

见这神侍不上当,他怒道:“那她也醒不过来,待我恢复,迟早要吃了她,这神族的滋味,我还没尝过。”

“你敢!”节音周身杀气暴涨,冰冷地瞪视着他。

他不屑地道:“本座现下心情好,不计较你言语冲撞,让开!”

“阁下稍安勿躁。”弥尘和尚缓缓地跨进门来。

“这小楼已经下了禁制,阁下是出不去的。”

“哪儿来的和尚!困住我?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不伤柳北魂魄,我可以不通知冥府。”

“你很清楚,你的修为大半被柳北禁锢,就算放你出去,被冥府找到,也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你需要休

养。”

此地阴气盛,天底下确实也找不出比这儿更好的养灵地,况且,他知太阴司与冥府素来不对付,若遇到冥府,他们自然不会顾及这太阴司人的小命,说不得,还会为了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全力击杀。这样看来,他们暂时是在一条船上的。

何况,他根本无法伤害这丫头的魂魄,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术法,他一靠近她魂魄,修为就开始极速退化。不过这一点,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成交。本座这一千多年还没当过女人,都给我小心伺候着!”说完拂了拂头发,得意地往房间外走。“要怎么小心伺候?”一道声音从柳北身体里传出。

“小姐!”节音睁大眼,惊喜地看着柳北。

“你!不可能,怎么这么快!”那恶灵猛地顿住,用柳北的脸做出个狰狞的表情。他实在不可置信,不过只有微末神力的凡人,怎么可能恢复如此之快?

“就比我早醒这么一会儿,就开始作妖?”

声音带着嘲讽,惯有的音调,是小姐!

“你快放了我!不然我们鱼死网破!”

“放了你?我好不容易抓到你怎么会放?节音,你听着,接下来我要进入他的意识,守着我直到醒来。任何人不得探视,尤其是冥界之人,明白了吗?”

“是,小姐。”

“你说什么,要进入我的意识?不,不,要……”他恐惧着挣扎,却猛地失去了意识。

要,把那不堪卑微的过去,摊开来吗?

陈朝永嘉帝三十二年,春天。

东都城的靖康侯府,一个男婴呱呱坠地,侯爷大喜,取名涟安,同年被封为世子。

彼时朝中并不太平,永嘉帝的弟弟陈章毫无征兆地发动兵变窃了江山,靖康侯不齿陈章兄弟阋墙的作为,上书痛骂陈章,颇受永嘉帝重用的靖康侯为此被削了爵,缴了兵权,一时间门庭冷落处境艰难。

永辉帝性情暴虐,加之来位不正,为人多疑,永嘉帝的子嗣都没逃过他的毒手,凡是反对他的被贬被杀不知凡几,又喜爱奢靡,惹得天怒人怨,终于,在永辉帝四年的夏天,一众将领及大臣拥立永嘉帝的第五子上位称帝,就此,一代暴君,在位四年,终是一杯毒酒落了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