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直接取

汪延?他怎么从那边过来?

李磐眯起眼睛去看,待得人走近了,灯光投映在汪延那张阴柔的白脸上,那张白脸李磐不知道面对面看过多少回,打照面的次数都快赶上自家的婆娘了,他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汪公公?你缘何会出现在这里?”李磐诧异问道。

东厂负责戍守营地内,驱邪仪式已经开始了,汪延身为东厂头子,怎么说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面对禁军众人的疑惑,汪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笑了笑道:“有点事处理了一下。”

汪延这般说便是不想透露了,一般人有眼色的话也就不问了,但李磐显然是个没眼色的,他好像听不懂汪延的潜台词一样,直接问了出来:“何事?”

汪延没想到李磐会问的这么直白,挂在嘴角的笑僵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继续道:“洒家不方便透露,”他为了防止李磐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末尾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是关乎陛下的事。”

他这般说,李磐自然就联想到是永嘉帝派汪延去处理一些脏事了,这都是东厂往常做惯的了,于是李磐便不再问了,只在心里默默为那个被处理掉的倒霉蛋默哀。

见李磐终于闭嘴了,汪延面上和气的笑笑,抬步往里走,在他即将经过李磐身边的时候,忽然身前横了一支胳膊。

“统领大人,你这是何意?”汪延转头看向李磐,微笑问道。

李磐:“公公,你不能进去。”

汪延挑了挑眉:“为何?”

李磐:“法恒大师交代过,仪式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营地。”

听到是这个理由,汪延眼角抽了抽,不因别的,只因这个理由是当初他为了将禁军远远踢开,不碍着他们的大事,随意让法恒编的一个理由,竟不想,自己此刻竟然被这个莫须有的理由拦在了外头……

“统领大人,洒家觉得这个任何人应该不包括我吧?”

“公公都说是任何人了,那当然就是所有人了,难道公公是觉得自己不是人?”李磐将汪延的话堵了回去,顺带还骂了汪延一句。

汪延:……

“统领大人,您就别拿洒家寻开心了,驱邪仪式已经开始了,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呢,要是因为洒家被大人您拦住,陛下要是怪罪起来,大人也不好交代吧?”

李磐:“谁拿你寻开心了,当时法恒大师的交代你听见了,现在公公你带头违反法恒大师定下的规矩,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陛下要是怪罪起来,也不是我李磐的原因。”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是陛下怪罪起来都是你汪延的原因,谁让你第一个不遵守规则的?

李磐手臂直直地横在汪延身前,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他卡着汪延不让他进去,面上给出的理由是法恒大师不让进,但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觉着这个驱邪仪式无论如何都透着诡异,而汪延这厮显然在里头起了不小的作用,他本能地觉得不将汪延放进去,他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也许就不会成。

汪延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大人,洒家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么拦着洒家,要是陛下因为洒家这段时间不在,出了什么意外,大人觉着你担待得起吗?”

李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雨没见过,他能怕汪延的这点威胁?见汪延撂了脸色,他也不给汪延好脸了,直接道:“公公,定下的规矩就得遵守,无论你如何说,李某今晚都不会放你进去的。”

李磐话音落下,汪延的脸色就阴恻的吓人:“李大人这是执意与洒家作对了?”

李磐忽地笑了笑,抬手拂了拂汪延肩上不存在的灰尘,道:“瞧公公你说的,怎么是我与公公你作对呢?李某只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公事公办罢了,也是公公你回来的时间不巧,要是公公你在仪式开始前回来,我也就放你进去了,”说着他还低叹了一声,很为汪延可惜的样子,道,“现在我也没办法,仪式已经开始了,汪公公不若就在这里陪着我李某人等到仪式结束再进去?这样大家就都好做了,你说是不是?”

汪延:……是你个大头鬼啊!洒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搞出来的事,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难容的你这个边缘的小喽啰给我捣了!你个该死的田舍奴,给洒家滚开啊!

汪延气的很,在心里将李磐疯狂臭骂了一顿,但面上却不显,反而重新扬起了笑,点点头,很通情达理地道:“大人和洒家在陛下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了,洒家自然能理解大人的难处,”他顿了顿,给了个办法,“不若这样,大人可以派个人进去知会法恒大师一声,法恒大师发了话,大人再放洒家进去,这事儿不就解了?大人也不会难做了。”

李磐托腮想了想,道:“这倒是一个办法,”汪延以为他同意了,刚准备高兴,不想李磐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法恒大师要主持驱邪仪式,我这样冒然派个人进去,要是坏了仪式可怎么好?”

汪延:“不会的,大人多虑了。”

李磐做诧异状:“公公是如何知道不会的?难道公公也懂驱邪?”

汪延被李磐抓住了话里的漏洞,脸色僵了一瞬,接着讪笑了一声道:“洒家不懂驱邪,只是想进去不过就打个招呼,应当不至于坏了事。”

李磐“诶”了一声,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道:“公公怎可如此轻率,驱邪之事乃重中之重,如何是公公一句‘应当不至于’就可以打发的,此事关乎陛下,也关乎所有人,我李某人可不敢随意派个人进去冒险,公公还是跟我在这里等着吧。”

汪延:“……”

这厮怎么油盐不进,汪延端详着李磐,疑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李磐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肃然态度,实在叫他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他暗暗有些心急,他绝对不能被李磐拦在这里,否则之前做的所有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汪延眉眼下压,往后退开一步。

李磐:“公公,你这是做什……”

还不待李磐把话说完,只见汪延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号弹,李磐刚把那东西看清楚,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汪延就拉开了引信发射了信号弹。

李磐:……

汪延急了,连平时紧急关头用来求救的信号弹都用上了,而这也让李磐更加确认了,里头真的有猫腻。

信号弹发射后不久,几个东厂的番子跑了出来,见汪延好端端地站在外头,毫发无损,面露诧异,刚要开口问,汪延就率先打断了他们,让几人进去找法恒大师。

那几个番子听着汪延的吩咐,又看了看李磐他们,了然,于是当即调头进去寻法恒。过了一会儿,番子得了法恒的话,对汪延道:“公公,法恒大师请您进去。”

汪延看向李磐,拍着李磐的肩膀道:“李大人,洒家说什么来着?打个招呼的功夫,耽误不了事儿,你看,还害的洒家浪费了一枚信号弹。”

李磐笑笑,让开身子,放行了:“既是如此,公公就赶快进去吧。”

汪延在离开前,最后瞟了李磐一眼,道:“这外头就辛苦李大人了,洒家这便进去了。”说完,汪延就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目送着汪延离开后,贺小冬凑到李磐身边,问道:“头儿,咱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

今晚,这营地里怕是比营地外危险的多,那个法恒让他戍守在外头不过是隔开他的幌子罢了。他倒要看看汪延那些人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李磐看向贺小冬:“你悄悄跟上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说着,他又点了几个人,让几人从不同的方向靠近营地中心的祭台,有情况立刻回来汇报。

几人离开前,李磐忽然想到了失踪的郑深,于是不免又交代了几句:“小心些,远远看着就行,前往别被东厂的番子发现了。”

贺小冬点点头,将李磐的话放在了心上,朝着汪延等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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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延带着人赶到了营地中心,放眼望去,只见营地中心的空地上,站满了面容呆滞的人。汪延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的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对汪延的经过全无反应。

汪延走过人群,步上临时搭建的祭祀高台,走到法恒身边,看了一眼低下的人群,这才问道:“怎么样?人全部都控制住了?”

法恒嘴巴里还在不断地吟唱着古老的咒语,抽不出空回答汪延,便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大致流程汪延是知道的,见人已经被控制住了,知道献祭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最至关重要的便是大皇子厉纣了。

祭台边缘摆了一把椅子,汪延过去坐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大皇子厉纣的营帐,等着厉纣被召唤出来。

法恒口里的吟唱愈发急促了,汪延端坐一旁静静地看着,过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法恒的吟唱忽然在最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然后便见他从身前的祭桌上拿起了一个不大的铜铃,“铃”地摇了一下。

“铃——”又是一下,汪延在心里默数着,直到铃声摇到第十下的时候,汪延看见大皇子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了,厉纣面容呆滞地出现在了门口。

汪延不远不近地看着,忽然目光朝人群中扫了一眼,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祭台底下的富阳公主。

他不咸不淡地想着,先皇后卢氏留下的这对儿女生的真是龙章凤姿,风姿卓越,但生的再是好,没了母亲的孩子,那也是荒芜地的两根杂草,狠心的父亲说抛弃就抛弃,说要他们的命就要他们的命。

“他的命是朕给的,现在该将命还给朕了。”

汪延现在还记得永嘉帝决定用厉纣的命给他自己续命时的神情,淡漠、冷酷,无情,人间帝王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不讨喜的儿子的生死,也是在那一刻,汪延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人间帝王皮囊包裹下的到底是怎样一副自私自利且凉薄无情到骨子里的恶臭灵魂。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汪延再是阴毒狠绝,不择手段,也不会用自己亲人的命给自己续命,在永嘉帝面前,汪延自叹弗如。

厉纣随着法恒的铜铃声缓缓走上了祭台,最终在法恒面前站定。

吟唱声停了,摇铃声停了,连风也停了。

法恒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灰云滚滚,血色如钩,时间刚刚好。

“公公,可以取血蛊了。”法恒对汪延道。

汪延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对着祭台下面,抬了一下手,道:“取血蛊。”

话音落下,黑暗里突然走出许多东厂的番子,那些番子手上悉数左手端着瓷碗,右手捏着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一个接着一个地将银针刺入那些呆站着的人的眉心,将银针在那些人的眉心搅动了数息后,混着血和肉取出了一只蠕动的血虫子来。

番子们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挨个刺过每一个人的眉心,有从眉心里取出虫子的,也有没有虫子的。取出的血虫子都被放置到了手上的瓷碗中。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底下所有的血蛊虫都取完了,悉数都放置在了祭桌上。

法恒看着一个个瓷碗中蠕动的血虫子,满意地点点头,植入的血蛊的成活率不错,蛊虫的状态也很不错。

观察了片刻,他撩开袖子,端起桌上的一个瓷碗,将碗里的蛊虫倒进了位于桌子中央的瓮中,倒进去以后,他放下瓷碗,有拿起了桌上另一个瓷碗,同样的将蛊虫倒了进去。一碗接着一碗,最后,法恒将桌上所有白瓷碗里的蛊虫都倒进了瓮中。

汪延远远地看着,知道法恒这是要让所有的蛊虫在那瓮中相杀,直到瓮中剩下最后一只蛊虫,便是那血蛊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