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北临渭水,东有灞浐。
南对终南,暗合周易。
城内皇宫坐落在北部中间区域,象征着北斗星的方位,也因为皇宫在城北,长安城内繁华程度是由北向南递减。
今夜,几乎所有的长安百姓都聚集在东西两市,而靠近南边的二十八坊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靠近安化门的大安坊,建有五座楼阁。
楼阁四面出檐,由下至上递层缩小,大院四隅还有两层角楼,楼阁与角楼间有飞栈相连,看上去颇为隐蔽严实。
只是,原本静谧和谐的夜色,却被一道身影打破。
庄园的坞壁上,忽然翻过一人。
这人黑衣裹身,完全看不出样貌,若不是借着半空中即逝的烟火微光,几乎是融合在这片黑夜之中。
不过眨眼的瞬息,这人又消失在了楼阁之中。
大安坊的楼阁内,正密密麻麻的站着十数位金吾卫。
他们个个身披墨色重甲,手持寸弩,腰口还悬挂着三尺唐刀,这批人神情肃穆,目不斜视,只在等待长官给予的最后命令。
“这次行动,刑部布局了四个多月,又联大理寺行动,就是务必要把倭国带入大唐的禁品一举擒获。”
“请各位手足,务必按照计划执行,如果有突发的特殊情况,立刻回报,绝不与许擅自行动。”
“今晚是上元节,即使我们是在南区动手,也不能有一丝松懈,要确保百姓的安全。”
话说到这,窗口外忽然闪进一道身影。
这人浑身黑衣,分明就是刚刚院外的那个黑衣人。
金吾卫首领见来人,神情一变,也是立即命令道。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就开始动作!”
话音刚落,整个队伍,立即行动起来,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个说话的金吾首领叫郭楠,是历经定襄、阴山之战的金吾帅旅,这些年在军队摸爬滚打,如今已经是负责长安治安巡察的总帅。
听他的说话,今晚的行动也由他全权负责。
“大理寺卿的功夫还是还是好啊,这京兆府和御史台的人还没来,你沈烨却是先到,不晓得这次的功劳,会不会又是落在了你们大理寺身上。”
“郭大人言重了,都是为了皇家办事,哪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黑衣人去下面罩,露出一张宽阔方脸,这人年纪不大,但是留着一脸络腮绒胡,看上去颇为成熟。
“我知道你沈烨是大理寺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今晚大理寺只是协办,不需要沈大人大打出手。”
郭楠提上自己的兜鍪,慢慢走向沈烨。
“还有,我还要警告你,最好控制一下你冲动的脾气,这次行动不是你们大理寺一个人玩,会有几百双眼睛看着我们,我们金吾卫是丢不起这个脸。”
“而且...”
郭楠走到沈烨跟前,两人不过隔着三指的距离,呛道。
“这批禁品,谁也没看过,只知道这是开唐以来出现过最为致命的骇人毒物,期间若是有个差池,我和你们寺丞丢了性命不过小事,只是这富丽的长安城,今后恐怕就要变成了人间地狱了。”
所以..
“逮住人,要活的,明白麽,沈大人!”
从西周开始。
长安城的格局,一直是市与坊分设,就是市内不住家,坊内不设店,所以你想要投店,就必须去东、西市以外的坊区。
送完天灯后,徐长天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仅剩银两,开始向大庄严寺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越往南走,街巷里的商贩便越稀少起来。
“咕~”
晚上没吃饭,徐长天这肚子也是不争气的叫嚷起来。
“唉,肚子啊肚子,跟着我这个清贫的穷书生,你真是过够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下辈子好好投胎,争取能做个圆滚滚的富贵肚。”
就在徐长天自嘲之时,沿街原本闭锁的市坊的二楼里忽然推出一盏灯。
灯尾的灯穗下明晃晃的挂着一个面字。
一个老人推开一楼的门板,第一眼便看着门口的书生。
“小伙子,这上元佳节大家都去凑热闹,老朽一个人在店里怪无聊的,你来陪我聊聊天,面就当我请你吃的,如何?”
徐长天愣了一愣,才开口回道:“好,啊...。”
虽说是面铺,可一到里遭,才发现不过是居楼的四方屋,几张简单的八仙桌,和几十条长凳,并无其他。
不过还好老儿的面上的快,几口下肚,便感觉胃里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徐长天边吃,边听老儿说起他的故事。
“算来算去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吧,在老朽还和你一样是个书生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我们都唤他齐勉。
齐勉是个聪明人,记性又好,大家都觉得他若一心专研学问,便准是个能金榜题名的人物。
可当时齐勉年轻气盛又名声在外,许多慕名而来的姑娘便开始投怀送抱,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让他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一下子就沉迷进了温柔乡。
最终,他也因为痴迷美人,得罪了许多达官贵人,这样也就和原本的仕途天地之隔。
齐勉没了仕途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开始走南闯北却落得一身贫瘠,想想当年的风花雪月,如今却是连一片遮头瓦也没有,是每日痛彻心腑。
好在事情还有了转机,齐勉的舅父在京城发了家,就推荐他去吏部做了一个散官。
在当时,按照司农寺的律例,七品以下的官员,每月只可领取常食料九盘,就算再加上一些月杂,也不过刚刚够过日子。
齐勉在之后的日子里终生未娶,只是在能养活自己的情况下,勉强收留了一个孤女。
即使日子过得再苦,他却一直待这个孤女如己出。
因为日子有了牵挂,便不会觉得孤独。”
故事说到这里。
白发苍苍的老店主忽然撇头看向徐长天,开口问道:“年轻人,我说对么?”
徐长天吃的够快,加上老人这么一问,一时语凝竟是咳喘起来,见他吃急了,老人急忙喊道。
“子沫,子沫。”
“快为公子递杯水来。”
文初还来不及拒绝,后庭外便进来一位姑娘。
姑娘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在这暗淡的灯光下竟是显得白若冰霜,只是,姑娘递过一盏茶水后,便又匆匆回到后庭。
老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才开口道。
“年轻人,老朽有一事骗了你。”
“店家何事骗我?”,徐长天灌了几口水才稍稍缓了过来。
“其实,老朽说的齐勉不是别人,正是老朽自己。”
徐长天初听面馆老板的故事,觉得颇有意思,可万万没想到说故事的人却是在倾诉自己的人生,只觉得心里掀起波涛回味其中。
只是...
惊异之事还未完,又听店主继续说道。
“老朽年事已高,如今身边只剩这一个闺女,今日也是和公子有缘,便想将小女下嫁给公子做妾,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一听,徐长天不由得瞠目结舌起来,刚吃口面的功夫这老人怎么就让女儿嫁给自己了。
刚想拒绝,一时间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连身体竟然都开始发起软来。
这时。
一道模糊的身影也是从后庭走了出来,和老人一同看着自己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