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大步流星上台去了——从后门钻进来。我感觉，所有的灯都照在我身上，把我的一切都赤裸裸表达出来，从思想到言行。大会议室里弥漫着烟草的呛人味道，还有地下室的沉闷气息，天花板就在上面压制着我，不让我看见天空。家长们在台下议论纷纷，脸上各自挂着惊讶、期待、愤怒和愧疚杂糅的表情，但无不都皱起了眉头，一副苦相，看得我既觉得歉疚又觉得可怜；孩子们在台下乖巧坐着，见了我，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也不乏两眼冒光乱蹦乱跳的，兴子，还有……兴子，还有……我就记得兴子了，但总归气氛不至于那么沉重。我对孩子们是多么抱歉啊！是多么怀念啊！是多么亲切啊！
在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无数的目光中，我开始自己的狡辩：
“大家好，我是三水。观淼，观老师。在座各位肯定都记得我，各位的孩子大多和我有师生缘分……”
“当然记得你！你欠那么多钱，还跑了！快还钱！”台下，一个孩子对我指责到。大人顾及虚伪的面子，孩子却不管那么多。现在就连昔日的学生都会对我讽刺，我很难过：为什么村人对我恨之入骨，以至于最干净得孩子都沾染了仇恨。我却不感到生气——的确是我的错，我早都应该懂得学费对于一个孩子的必要性和稀缺性。
周围没有人拦着孩子。
他的家长照例劝了两句。
“我知道，我就是来还钱的。”我本来还想发一篇感慨，看看能不能再回到原来的状态——我想要悔改了。但是晚了！晚了！我现在只配还钱了！我这样在心里安慰我自己：你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这样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学生，教了也白教。我告诉自己，这样的结论是经过精密检验的，但我明白，这都是说辞。失落像不倒翁一样，按下去又弹起来。
我咽了口唾沫，切中肯綮道：“这些！是你们给我的学费！我分文未拿！自己来取吧！”我缓缓打开袋子，明明不爱财，但手还是不住颤抖；因为我明白，当这些钱交出去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什么收人尊敬的老师，只剩下一个名头，家长不会因为我的回归而再次把孩子交给我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学校。我不恨这学校，是自己很不争气。
家长们一时间都停住了，想拿又不敢拿的滑稽样子让我好笑——几个家长站起来了，看了看周围，又赶紧坐下。明明缺钱，却还死要面子，但这不正是我吗？我不也是这些小丑中的一员吗？所以我并没有笑。
家长们排着长队在我面前走过，排第一个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