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与勾拳
我总把男生比喻成小麦,而女生则比喻成油菜。初春里,油菜率先抽薹开花,因此她们的个子要比小麦高出一大截。而到了暮春,小麦个子就飞快地赶上来了,还超过了油菜的个头。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要说我们班排位置的一些情况。低年级排位置是男生在前,女生在后。中年级则是男女混坐。到了高年级,男生的个子猛蹿,他们就坐到教室后面去了。
而我每次接班总有这么一两个男生,个子总是这么矮。不长,所以只好把他们排在前面。别看这些男生个子矮,可都是调皮大王。比如现在我们班上一个小个子男生,他曾因偷吃人家打了农药的桃子而中了毒呢。他这么调皮,还挑三拣四的,不肯与女生坐。不过我命令他跟女生坐,他只好屈服了,没想到却闹出许多事情来。
首先他弄出了一个鼻涕虫事件——他把鼻涕虫放到一只瓶子里带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拧开了瓶盖……调皮得要命,可他还说:“我在做试验,我在做试验,我长大以后要做科学家!”我问他做什么试验呢,他又在自己口袋里找到了一包盐,撒在了鼻涕虫上,鼻涕虫蠕动着,一会儿就把盐化成黏液的水了。真有他的,我学到了对付我的宿舍里鼻涕虫的办法——不过我还是狠狠批评了他。
后来他又弄出了咬人事件——他的力气没有同桌的女生大(打不过同桌的女生),居然咬了那女生一口——把那女生的胳膊咬出了一圈浅浅的牙痕。我这次不客气,要求那女生也咬他一口。他很不平,有委屈,但证据很明显的啊。这次之后他找到我,希望我给他调位置,调到教室后面去。我说:“看不见怎么办?”他说:“看不见不怪先生。”他甚至说,看不见的话他垫砖头看。我又严肃地批评了他:“正视现实,正视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我顿了一下,“你只能留级了。”留级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可不是光荣的事情,他果真服帖多了。
谁能想到他会弄一只口琴来呢。他还真会吹口琴,呜呜呜地吹,吹得晃头晃脑的。有一次我走到他面前,他居然吹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吹得还不错。这次我表扬了他,还向校长报了一个后进生转化的先进事例。校长果真就在大会上表扬了他。我在我们班指定的场地上找到了他,他很激动,其他学生一点不激动,有点不屑。
事情还是出在这只口琴上。先是他的那个被咬过的同桌过来告了状,说他总是用口琴骂她。我有点不明白,吹口琴怎么会骂人呢。她说不清楚,非说他骂了她。我只好找了他,他说他没有骂她,他在苦练口琴,准备乡文艺汇演呢。
后来这个女生又找了我,我还是不相信。那个女生说:“老师不信你躲在教室外面,我进教室他就吹。他用口琴骂人。”我后来就在教室外面听到了这个小个子男生用口琴怎么骂这个女生了,他是用口琴喊这个女生的名字:肖月桂!肖——月——桂!发出的声音像得要命,他还追着那个女生吹!
我终于相信了,我还可以想象出这个小个子男生肯定用口琴吹了班上很多学生的名字,而且他肯定还吹了我的名字。他吹我名字时脸上那份得意劲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的。对于这种事,最好不管,你越管,他就越乐。
很快的,这个男生发育期到了,长高了,长瘦了,他坐在前排不适应了,我把他调到了中间的位置上,我想再不用多长时间,他又要向后排调了,就像他的爱好,早就不是吹口琴,而转向爱好练习拳击了。下了课他就弓着身子,前后移动脚步,与另一个男生模仿着勾拳的姿势,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