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年

席间只剩下施文和依旧不动如山的厉秣。前两日还忙到电话不停，今天倒是稀奇，竟是一个电话都没有。

施文看了看手机，最后干脆寻了个小游戏，放在手中琢磨起来。以前她从没玩过游戏，只觉得玩物丧志。

现在这种尴里不尬的时候，她也算深深体会了一把游戏带给人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半年不见你变化倒是挺大，连这种幼稚的东西玩上了。”

大概是扫到了她的手机屏幕，厉秣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兴致勃勃的看着她慢慢的通关。

感觉到他就在自己的耳后，施文前倾一些身子，这才回过头去看他。

男人风度翩翩，风华依旧，好巧不巧的是，他竟然也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西装。

施文笑得温柔，眼底却没有半点温度：“我们很熟吗？不过当了几年同事而已，厉总对我自然是不熟悉的。”

她几句话便将二人的楚河汉界分的清清楚楚。

而厉秣却好似并没有将这份泾渭分明的言论放在心上，他浅浅一笑，像四月柳絮的飞扬，撩人心痒：“同事？我们好像还是同学。”

他说：“施文，我们认识很久了......”

施文陷入片刻的失神，又过了一年，现在已经是十年了。十年，想起这个数字，好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而现在的她，讨厌这种本能。

“......九年零四个月又十三天，我从来不会记错的。”

忽而听见身旁之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等她回过神，旁边的厉秣已经将目光转移至新婚夫妇的身上，然后便见他侧过身子接起了一道电话。

他似乎说“什么不会记错”？

施文不想再多问。

捧花环节，周子畅那个窜天猴不出意外的拿到了新娘子的捧花，并且在司仪和看客的催促下，连求婚都顺便现场做掉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难得气氛这么好，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了。

不多时大家也都坐了回来，酒桌上继续热闹着，催问着周子畅什么时候打算发请帖。

觥筹交错间，新婚夫妇前来敬酒，招呼几声之后，又匆匆转场去了其他桌，连个招呼也都没来得及打。

随后婚宴也就差不多了，正当施文打算发消息给司机，让他把车开上来时，手机响起了震动，施文接起电话。

“什么，出车祸了？”

电话里司机也是怨声载道，似乎是一辆车倒车技术不太好，把他们好好的停在车库的车给撞了。

“那好吧，你先处理，我自己打车回家就行了，没关系。”

酒宴散场，各回各家。

酒店没有叫车服务，外头阳光高照，可依旧挡不住冬日残留的寒意。外面的温度低的连大厅都带上一层寒气，施文搓了搓胳膊，打算自己在手机上叫车。

一件大衣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脑袋上，衣服上残留的余温暖和和的，即便挡住了她所有视线，依旧令人不想扒开它。

低着头的施文还是一眼就瞄到衣服的主人，那身宝蓝色的西装，顿时让她忘却寒冷，拿下头上的大衣就反手扔了回去。

不过下一秒，她又再度被那件厚厚的大衣裹住，对方钳制住她，眼神里是绝对的不容置疑。

不等施文开口拒绝，他道：“听说你们施莱氏的HRK要重开亚洲市场？”

施文不再动弹，HRK不管未来走什么线路，都避免不开的一个事实，就是线下实体店。

然而厉家的傲东集团则拥有全亚洲最多且最大的线下商业城，不管厉秣是什么意思，他的这句话都太有吸引力了。

“我刚刚听你电话里说车坏了，坐我的车吧。”厉秣说完便自行向电梯方向走着。

想了想，施文果断的选择跟了上去。

车库里，看着眼前这辆没有司机的商务奔驰，她愣了愣。

随后又看见厉秣干脆利落的打开驾驶车门坐进去，施文终于忍不住上前扒住他即将关闭的车门。

“你打算跟我同归于尽啊~”

对方愣了一瞬，随即失笑道：“我没喝酒。”

“哦”松开手，施文幽幽的快步走向副座。

酒桌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睁眼瞧他，自然不知道他喝酒还是没喝酒，而依常理来说，厉秣的酒量并不差，平常无事都会喝上两杯，谁晓得他今天居然没喝。

她心里嘀咕了好一阵，等坐上车才算安静下来，随后又被中控里的烟蒂吸引过去。

盯着那些香烟残留，她道：“半年多，你变化也挺大。”

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厉秣淡淡道：“有一段时间酒喝多了，胃出了点问题，后来酒不喝了，就想着还是得做点什么......”

“哦”，施文并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遂直接开口打断他。

对方却紧紧盯着她，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走啊~”

话音刚落，厉秣突然俯身过来，男性荷尔蒙直接压制在她面前，不自觉的想起出国前一晚，施文脸忽然便抹上一层红晕。

该死的本能反应，那么多年，只要厉秣靠近，她的心脏都会跟着不自居的加速，脸就会变红，似乎都已经成了本能，就连现在竟然都没能改变。

一时间施文自己对自己气结......

厉秣扯过她身旁的安全带，认真的给她寄上，嘴角的弧度却是止不住上扬。

原来如此......她光顾着看烟了，就把安全带忘了，施文更郁闷了。

扣上安全带的厉秣却并没有离开，二人双眸对望着，隽刻如玉雕的脸颊不过就在呼吸之间。

厉秣眼里的玩意很明显，柔软的双唇一张一合，像是故意在诱惑：“听说......你喜欢我很多年？”

一听他说起这个，施文的火气“腾”就上来了。

整个华诚谁不知道，尽管她从未说过”喜欢“二字，可眼前这个人，总不会打算告诉自己，他是今天才知道吧！

“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就算我当初是喜欢过你那又怎么样，那都是曾经。还请厉总，自重！”

说罢，她一把将他推开，侧过身，不再去看他。

车内寂静良久，厉秣并没有被推开多远，他倾身望着她，不知为何，眼中竟满是深情。

“你喜欢我是因为什么？”

“曾经”，施文翻了个白眼。

他笑了：“好，你那曾经喜欢我是因为什么？”

是啊，仔细想想，她究竟喜欢他什么呢，容貌品性，才华手段？当年似乎只要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心如止水的情绪便能泛起久久涟漪。这种感觉或许不是喜欢，是全世界只有你可以。

见她不说话，那人又道：“你知道吗，喜欢是不会消失的。”

“不喜欢的只是那份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因为得不到，所以觉得疲倦。但当你喜欢的那个人重新出现，而你喜欢他的理由没变，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上他。”

他说得信誓旦旦，神情和眼眸皆是那般明媚，好似一切都会牢牢握在他的手里，只要他想要......

“那恭喜你了，能重新找回初恋，还能和夫人白头到老，携手共度余生，就算把整个厉家搞的鸡飞狗跳也无所谓嘛，因为你们是真爱。请问可以开车了吗？”

施文炮语连珠的说完后，打定主意，他如果再多说一个废话，她宁愿去外头冻死，也绝不坐他的车。

对方却真的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发动着汽车，只是唇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一直未曾停下。

就在快到目的地时，施文突然想起自己上车的目的所在。

想起方才古怪的气氛，还有她满脸不想和人家说话的语气，顿时又是一股懊恼。

几句话再在脑中盘桓了许久，终于在车子停下来那一刻憋不住了。

她鼓起勇气：“你现在回到傲东了？”

“嗯”对方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那......”

“你到了。”他打断她。

施文没有住在以前的地方，新家是独栋的别墅小区。被合作的事情占据大脑，她竟忘记自己根本没说过地址，而眼前这个男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看了看表情恢复冷漠的厉秣，她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先下车，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前脚刚跨出车门，身后便传来说话声：“明天上午10点，我差不多可以挤出二十分钟的时间。”

施文转过身去，车子再一次在她视线中扬长而去......

啊，衣服忘记还了！她摸着身上的黑色大衣，又是一阵懊恼。

去是铁定要去的，只是在这种情势下，去好像变成一种被逼无奈的行为，让人心里闷着一口气，无处抒发。

“陈羽，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华洲君府，否则你就永远别来上班了！”

电话那一头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睡完午觉起来还是一脸的茫然，像是突然就山崩地裂了。

飞速赶到华洲君府的他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华洲君府的安保根本不让出租车入内，像园林一般的地方，他完全是凭借着两条短腿跑过来的，初春未至的天，竟跑出一身汗来。

按响门铃后，给他开门的是冷若冰霜的Z-One。

“小老板呢？”他喘着粗气问道。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行动，Z-One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等会儿~”

他摸着门把手平复着气息，等好不容易呼吸顺遂一些，陈羽向屋内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低语轻问：

“这小老板......该不是内分泌失调吧？”

下一秒身子便如同狗吃屎一般趴在了客厅地板上，正在客厅埋头撰写合作意向书的施文被他惊动，默默抬头看了一眼。

玄关处缓缓走出面无表情的Z-One，暗哑的声音，云淡风轻的解释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翘着的屁股，比较好踹。”

“你......”陈羽从地面艰难爬起，竖起的食指再对上对方双眼的那一刻，浑然变成了一个“OK”，动作熟悉的不禁让人有些心疼......

回首间，他乖顺的冲着施文：“施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最近休息的怎么样啊？”

几乎放了他十天的假，施文的言外之意，懒偷得怎么样？也该动一动了。

“报告，活力全开，动力十足！”传来中气十足的回答。

“那就好~”她浅浅一笑，说罢将笔记本往他那头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