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受伤

厉秣趴在她的肩头,扶住她的胳膊,急促的呼吸都落在她的肩上。那一瞬,施文愣住了大概有三秒。他们静静相拥,有无可奈何,有不知所措......

施文按住那处伤口,可血还是一直在流,从晕染整片后背,到渐渐蔓延,几乎染透了整张座椅。

衣服看不出来,可座椅上的血却是那样的清晰夺目。

打电话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过,她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像是魔音绕梁,可这一刻厉秣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晕倒前的那一瞬,看见从机场大门处奔跑过来的张瑞,感受到怀中身躯的柔软和她的苦苦支撑,厉秣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我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的机场外,我需要一架直升飞机还有最好的医院......”

面对着冰凉的电话,和怀里渐渐失去知觉的人,她知道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可她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几乎是嘶吼出声。

“地址。”

电话那头也没有任何的废话,只说了两个字,对方自始至终要的都是同一样东西。

带着哭泣和哀求,施文喊着:“我告诉你......你快派飞机来啊......”

在距张瑞抵达车上五分钟后,一辆直升机如约的从天而将,里面有急救的医护人员,还准备了担架。

她恨施予的苦苦逼迫,可上了直升机的那一刻,施文依旧感谢他,像感激上帝一样感激他。

“虽然没有伤到心脏,可是伤及肺部,加上失血过多......”

走廊的尽头,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似乎可以镇住一切,包括外头炎热的天气。医生在他们面前絮絮叨叨的用英文解说着,施文只觉得医院里冰冷刺骨,冷得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张瑞轻轻推搡她,拿着一张白纸放在她眼前,哽咽着声音道:“现在只有你能签字了。”

原来是手术通知单,施文想都没想就把字签了。而后便脱力的蹲在了地上,渐渐又坐了下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

望着倒地不起的施文,张瑞并没有去扶她,长叹了一声:“你说你俩这是何必呢,看你这样子,一定也还喜欢他。你知不知道......”

谁说我喜欢他,只是大家认识那么久了,我这个人同情感和道德感比较强罢了,我已经不喜欢他很久了......

心中想着,可施文却没有说出来,她已经没有反驳的心思和力气,她太累了。

“不要和我说话~”,她只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曾闪动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还一直亮着,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她木讷的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电话里传来施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地址呢?”

“是谁摆了我的道,查出来。原石的事情,还有今天在机场,带了消音器的枪。我绝不信会是南非的暴徒分子那么简单。把人给我,地址就给你。”

她语气冷漠,根本不像是在对自己的哥哥说话,不过同样的,知道施文遇见枪击,还依旧不闻不问的哥哥,也只有施予做的到。

他想利用这件事情,拿到吴诗楠的地址,证明林娜把吴诗楠藏得真的很好,就算施予亲自去了华夏也依旧查不出来。

既然如此,施文和她这个哥哥,正好可以相互利用一下。

说完后,她挂断电话,心中暗暗和吴诗楠说了句抱歉:楠楠,这次只能我对不起你了。

因为当初像我那么决绝的人,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再度过了很久,时间随着心脏的跳动一点一滴的流逝,没有人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时刻,只有张瑞惴惴不安的在手术室门口走趟,一遍又一遍,走累了,坐下,没坐多久,又站起来继续走。

厉秣的伤是因为保护她才有的,这点几乎不用质疑。木讷的靠在墙边,施文双手圈住弯曲的双膝,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之所以不愿意听张瑞多说,是因为她在等,等一个结果。如果明月夜,短松冈,她就自私的继续当她的逃兵;如果还有机会......

后来她做了个梦,梦见真的是明月夜,短松冈,抱着厉秣的尸体,脑海里是十年来一幕幕的回溯,那一刻她真的崩溃了,伤心和难过将她从梦中惊醒,发现周遭依旧是冰凉的地砖和墙壁,还有那闪着灯光的手术室,破碎的心才骤然重聚。

像用胶水暂时粘补起来的花瓶,虽然依旧不稳有裂痕,但好歹还算有一线希望,在摇晃危险的桌台上顽固的坚守着。

身体是诚实的,胸腔内仍旧留存的抽泣感和眼角溢出布满全脸的泪水,都在告诉她,假装的不在意,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十年的感情,深埋心底,终究落得个一败涂地。

她,就是离不开他。就是要他!正因为不能占有全部的他,所以才装作洒脱的不要,其实不是不要,是全部都要,人也好,心也好,一寸一寸,恨不能融成骨血,绝不放过。

原来骨子里,她和施予真的是一样的......

手术室的灯在突然的某一刻暗了下来,施文没有一直盯着那盏灯,却偏偏像有感应一样,一瞬间转过头去,发现了它的变化。

看见病床上的人带着氧气罩,挂着点滴昏迷着被推出来的那一刻,施文松开屏住的呼吸,如同上了断头台行刑的犯人,临死前听见一句刀下留下,她急促地吸着空气中并不好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庆幸自己终于活了下来。

张瑞的眼眶也红红的,他过来扶起施文,他们跟着推动的病床来到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他们还需要24小时的观察,才可以确定是否真的脱离危险。

监护室不许进入,张瑞和施文站在门口,就像方才在手术室门外一样。只是一个不在踏步,安静坐了下来,一个不在蹲地上,靠在墙边站着。

医院走廊再度陷入寂静,大概已经是深夜吧,这里没什么人,显得更加冰凉和冷漠。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施文突然冷静道。

其实她大概能猜出一些,只是有些不自信,也不愿意相信,毕竟对于厉秣,一向意气风发的她就是那样的怯弱。

“你这样问,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含着微红的眼眶,张瑞的唇角也泛起一丝苦笑,似是在代替某人。

“从头说起吗?”

“我和厉秣也是高中同学,和尤冰一样。你所认识的厉秣和高中时期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从来没有为谁改变过,除了遇见你。”

他目光审视般的望向施文,不排除像是再盯一个怪物。随即他又移开目光,像是在回忆一场很久远的梦。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他又道:“印象中,他一直是个自我又自私的人,就算后来我同他关系好了许多,这个认知还从来没怎么变过。大概是因为以前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言犹在耳。那个问题是关于尤冰的......”

说着他又望了施文一眼,似是妄图想从她脸上发现一些变化,他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当初他和尤冰的‘爱情神话’,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我曾好奇问他:

‘你喜欢尤冰?’

‘不知道~’,听听,这居然是他的回答,可见他的冷漠。

‘不知道?’当时的我很惊讶,就问:‘不知道你还接受人家,闹得沸沸扬扬,声名鹊起的......’

‘嗯,我散布的。’他也不否认,只是不多时,正在研究一道经济案例的他皱眉紧缩的眉,又撂出一句话来:‘这样一来,厉家的人大概就能当真了吧。’

当时他说话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外头天塌下来也同他没有什么关系,幼小心灵的我却被震惊了。

我们那个学校说好听了是国际学校,可真正能入学的不是凭借着特别的天赋和优异的学习成绩,就是我们这样的富家子弟。当然尤冰的舅舅是学校的老师,所以她是个特例,也正因为如此,这样一场爱情故事,才会闹得满城风雨。”

他说完顿了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话题差远了,重新说。大家都是少爷小姐出身,要么一本正经完成家族期许奋发向上,自我要求;要么玩世不恭,出国留学,回来还是继承家业。

但像厉秣这样铁了心要避开家族光环自己闯的,真是少数,不,应当说等同于异类,可想而知他当年的人缘有多差。

以前本少爷也不是很待见他,要不是同住一个套房......

不过从那以后,我是真敬佩他。男人么,就该女人如衣服,一心为江山。这不,才有了今天在南非第一律师事务所当老板的我。可是天晓得,他居然会遇见你......”

又是一记大剌剌的目光,直刺对方,好奇,疑惑,不解......

一直垂头沉默的施文,此刻的神色也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

那年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她非要回国高考,后来更是干脆在国内上了大学。张瑞说厉秣是个异类,在当初的吴诗楠眼里,她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