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禁采区中的矿石

“禁区”这个词想必读者们都有耳闻，是禁止进入的意思，往往是为了保护某个地区的环境或者动植物而划出的。记得高加索就有一个保护野牛的禁区，新阿拉斯加有一个保护羽茅草草原生荒地遗迹的禁区，沃罗涅日附近有一个保护橡树林遗迹的禁区。这些禁区数量非常多，并且都很容易理解，不过，为何要给石头设置禁区呢？

其中原因正是因为石头也和野牛等动植物一样需要保护，但可惜的是，这种禁区设置得实在是太晚了。

我曾在克里木见过几个非常美丽的钟乳石山洞，里边的钟乳石粗细各不相同，形成了样式繁多的钟乳石帷幕和钟乳石瀑布。然而，谁知没过多久这些山洞中的美丽就消失不见了，游人们为了做纪念而将这些钟乳石和石笋无情地破坏，当然，其他的矿石也是一样。

在费尔干纳[19]有一个著名的大重晶石山洞，本来这里有很多的大重晶石晶体以及泉华，但是被一些游客想办法弄回家收藏起来了。这让人感到很痛心，原本是独一无二的，却这样被破坏掉了。

所以，给石头规划进去也是势在必得的，我们应该为能够制止这种盗窃地球财产的行为而感到高兴。这种地球财产一旦被毁掉，再次生成的话会非常缓慢，如果要等它被破坏后恢复原来的样子，需要的时间比野牛群以及羽茅草的数量恢复时间要长得多，所以我们应该保护这种地球财产，从它们那里学到知识，传授给其他人。

这种禁采区在乌拉尔地区只有一处，位于伊尔门山的米阿斯车站附近。

如果对石头有兴趣，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伊尔门山，如果要谈论它，每一个爱好矿石收集的人都能滔滔不绝讲上一段，比如那里的珍奇矿物或者那里美丽的蓝色天河石。伊尔门山地区有非常多的宝藏，种类非常多，并且都十分珍贵，算是矿物的“天府之国”了，相信每一个对矿物有兴趣的爱好者都会期待着去那里参观一番的。

18世纪末期，哥萨克人曾经不顾有可能出现的巴什基尔人的陷阱以及卡查赫人的袭击，深入了伊尔门山，其中一个叫普鲁托夫的人在保卫契贝尔库尔斯克堡垒的时候找到了一些能够制作窗户的云母和一些宝石。不过这个地区在当时并不安宁，普通的人们想到这里来开采和加工矿石简直是难上加难，只有一些非常大胆的探险家才敢到这里来。

后来，西伯利亚铁路修到了这里，代替了艰险的山路，于是，米阿斯车站便建立起来了，它紧靠着伊尔门山的山脚，并且紧挨着伊尔门湖。它是用一种淡灰色的石头修建的，看上去有些类似花岗岩，不过比花岗岩稀有，叫作米阿斯石[20]，是为了纪念米阿斯所取的名字。车站附近有一个小山村，小山村的后边是一座山，山上长满了树木。如果站在这个小山坡上向北看，就会看到像是一座山峰的伊尔门山。不过伊尔门山并非只是一座独立的山峰，而是绵延不断的，大概有100千米长，各处的化学成分非常复杂，只是由于我们看的位置不同才会认为它是一座孤立的山峰。

山脉的西边是米阿斯河谷，这个河谷内有一些非常稀疏的树林和几个非常大的集体农庄以及大面积的耕地。山脉的东边是一些分布比较稀疏的小型山峰，树林并不是特别密集。在这些小山峰的中间有几个形状各异的湖泊，在这里能够看到湖泊水面反射出的亮光。再往远处望，就能够看到西西伯利亚的大片草原了。

从伊尔门山陡峭的山坡爬到山顶大概需要三刻钟的时间，当你站在山顶那些充满岩石的地方眺望，却能够发现让人非常难忘的景色。

不过，我们是学习矿物的，这些美景都不如东边的景色能引起我们的注意。这座山的东边是西西伯利亚大草原，但是我们注意的并不是这个平原的远方，而是伊尔门山的东侧山坡以及山脚。这里的坡度并不陡峭，小山丘和树林都有，并且还有一些湖泊。在树林和山坡之间有一大块看似空地的沼泽，这里边是开采泥炭的地方；树林中不仅有伐木区和树林稀疏的带状区域，还有开采黄玉和海蓝宝石的矿坑。

从米阿斯车站走两千米左右就能看到一些精美的小房子了，这些是禁采区的管理机关以及博物馆、图书馆。如果要研究，那么这里是非来不可的，因为这里正是禁采区内富源的研究地。

过不了几年，在这个禁采区内就会出现很多这种屋子，那时的来者就可以住在矿坑的周围，研究曾经发生在这些匡衡的事情，以及现在仍然没有弄清楚的规律了。

现在已经有差不多200个矿坑清理完毕，除掉了炸药爆炸过后的岩石碎屑以及矿脉周围的围岩。这里的每条矿脉都十分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不过检查者们并没有去触碰或者移动里边的海蓝宝石和黄玉。伊尔门山中的矿物多达上百种，每一个矿坑中都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矿物。

这些矿坑我来看过不止一次，并且每次都要先看一看出产黄玉以及冰晶石等矿物的斯特利日夫矿坑。之前，我曾经去过额厄尔巴岛，那是个位于南方的炎热小岛；我还去过瑞典的矿脉，那里的天气非常阴沉；我还去过阿尔泰、外贝加尔、蒙古和萨彦岭等地区，不过这些气候各异、环境各异的地方出产的有色宝石都不如斯特利日夫矿坑出产的那些矿物。

当我在看到伊尔门山的天河石矿坑时会因为看到了大自然的美景而喜悦不已，这种感觉在别的地方是体验不到的。我紧紧盯着一堆淡蓝绿色的天河石，我的周围全部是这种有棱有角的石头，阳光照射下来后，它们就开始闪光，发出和绿草绿叶等不同的绿色。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些富源，甚至想起了一位老矿物学家的话，他说伊尔门就是一大块天河石构成的。

矿坑的美丽不仅在于天河石散发出的蓝绿色，还在于这些天河石和一种淡灰色的烟晶结合在了一起，这些烟晶都是顺着一个方向生长的，在矿坑中排布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有的纹理像写在淡蓝色底子上的欧洲古文般密集，有的纹理如同象形文字般粗壮，这种花岗岩名为文象花岗岩，上边的文象种类非常丰富，各有特色，如果你见到它的话，它很有可能会让你将它们当作文字，然后解读一番。在18世纪末期的时候，一些探险家和旅行者来到这里后，发现了这些文字，非常喜悦，甚至将它们用来做漂亮的桌面，比如彼得格勒国立埃尔米塔日博物馆内的桌面，就是用这种石头装饰的。科学家们对这种石头上的文字同样非常感兴趣，想要利用这些文字来解读一些自然现象。

看着废石堆的我也兴起了解读这些文字的想法，于是我便寻找着像小鱼一样穿梭在天河石中的灰色石英，打算找到天河石和石英的生成以及共生的规律。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我倒是真的发现了这些规律，揭穿了大自然的一个秘密。这些“小鱼”是地球的象形文字，其中隐藏了一些自然规律。它们告诉我们，在远古时期，巨大的伟晶花岗岩岩浆冲破了科萨山的花岗岩片麻岩，暴露出来后，天河石就从这种半熔化状的花岗岩中结晶了出来。这个作用始于800℃，当温度降低时就会生成长石晶体。到了575℃时，花岗岩中出现了烟晶，表面上的文字和图案也渐渐浮现。这些图案刚开始是规则的，但是当温度继续下降，这些烟晶晶体就会向各个方向伸展，越来越大，规则晶体也就变得不规则了，于是，这些小鱼一样的烟晶就变成不规则的样子了。

含有黄玉等矿物的烟晶矿脉同样是这么生成的，如果发现了天河石，那么就可以从其中找到比它更好的宝石，将天河石作为一种标志，的确是非常有效的寻找烟晶矿脉方法，没有天河石就没有这些宝石。这里的山民们懂得这一点，所以非常重视天河石，他们清楚地知道天河石是寻找黄玉的标志和标准。如果天河石的颜色非常浓，那么这里有矿脉的概率就很大了，人们能够从矿脉中得到的幸福也越多。

我之前在参观伊尔门山的时候曾经写过这样两段话：

我曾经幻想过伊尔门山的样子：山的周围是一大片松树林，山顶是风景优美的疗养区，区内因为这些松林的包裹而无法听到远处的流水声，非常安静。当人们离开火车站时，能够乘坐缆车到达山顶。这里正在开采伟晶长石脉以及脂光石脉，开采出来的石头被运到切巴尔库利以及米阿斯的工厂，作为陶瓷制造业的原料。在山脚下的树林边上，有一个伫立在湖边的建筑，这里是伊尔门山矿坑的管理中心、远征勘察队的中心以及实习和科学勘察的中心，旁边还有博物馆和实验室。这里的矿坑中正在进行大规模勘探，开采着天河石。这些矿坑中的探井能够深入科萨山底部，能够将天河石岩脉的内部构造和分布情况探得一清二楚。

这是伊尔门山从远处看过去时的景色。为了科学的发展、工业的胜利、文化的进步，这么做是必要的，只是，经过上边的这些改造，伊尔门山的美景已经黯然失色。伊尔门山的美丽是因为它的荒凉和原始，它的美丽是整体的，比如荒弃的矿坑以及潜伏着猛兽的废石堆，比如艰险的山路。我们提着篮子走在这样的山道上，甚至在营火边休憩饮茶，同样是处在这个荒凉、原始的整体环境之下。这些因素一同构成了伊尔门山现在的样子，如果让我和它的这种样子道别的话，我也会不舍，毕竟这里有富有诗意的模样，也是一种原始和荒凉的美丽，不仅如此，这种美丽甚至能够鼓舞我们，鼓舞我们去工作、创造，探索和掌握自然的秘密。

现在，我的这些幻想有很多已经实现，变成了现实。

世界上出现了第一个矿物禁采区，被命名为依里奇伊尔门矿物禁采区。

1934年的春天，我们乘坐着一种高尔基工厂制作的强大牵引力汽车（米阿斯的孩子们称其为“小开路车”）前往了乌拉尔南部的新工业中心。这种汽车比较轻便，仅仅过了几个小时我们就从禁采区抵达了凯施顿，这里铜矿非常丰富，出产量占整个苏联出产量的四分之一；这之后过了两三个小时，我们抵达了兹拉托乌斯特，这里有苏联造的最新款初轧机；又过了七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乌法列依，这里有一个炼镍厂，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金属，这个工厂也是苏联镍的重要来源；最后又经过七八个小时，我们来到了马格尼特卡，这里是铸铁的大产地，产量约是沙皇时代时全国的黑色金属产量——这里铁的年产量在300万吨以上。

我们从禁采区出来后经过了好几个庄稼长势很好的集体农庄，以及一个新的国有农场；过了三个小时，我们抵达了车里雅宾斯克。这个城市刚刚起步，算是个正在成长的城市，以后只会更加繁荣。我们走在这个城里，左看右看，看到了很多拖拉机厂的厂房。这些工厂组成的城市建设在了草原上，建设在了花朵中，不过，它们的机械、机床、炉子和传送带等设备却连接成了复杂的装置，一年之内便能生产几万台巨大的“斯大林型拖拉机”，十分不可思议。

看过了这些拖拉机厂，我们又看到了两个让我们眼前一新的工厂。其中一个是钛合金工厂，这里用像火山口般的、太阳表面般的高温来制作一种用于冶钢的复杂化合物；另外一个工厂便是红宝石工厂，生产的是人造红宝石。这种人造红宝石非常大，一块大概就有几吨重，它们被从炉子中取出后可以制作金刚砂，这些是研磨工厂的用品，产量约是苏联总需求量的三分之一。

我们发现了一些地方国营工厂，比如发电厂、炼锌厂以及巨大的巴卡工厂等。除了这些，这里还有一个染料厂，这个工厂的原料是库辛斯克出产的黑钛矿石，能够制作出白色的染料。本来，苏联的生产和进步所需的金属、机器等都需要大量进口，但是现在，车里雅宾斯克的重工业蓬勃发展，已经能够供应给全国各地了。

1934年秋，我们再次拜访了依里奇伊尔门的禁采区，并且在一间老式木头房子内召开了一次地区科学会议。会议的出席者有很多专家，以及对乌拉尔南部地区的富源比较熟悉的人，会议的主题是过去的一些成就以及将来的发展和要做的工作。

主席站在露天的台子上，摇晃着手中的小铃铛（这种小铃铛并非手铃，而是牛或马的脖子上的那种铃铛），主持着这次具有重要意义的会议。在这个露天台子旁边就是乌拉尔的松树林，景色十分优美秀丽。

出席的专家们说：“我们不能局限于单纯地知道哪里有哪些富源。乌拉尔这里的铁矿我们已经了解调查了大半，但这并不能成为全部。虽然我们发现乌拉尔地区出产铜、锌、铝，并且铜锌储量和铝储量分别为全国的四分之一和二分之一，这些已经在进行开采发掘；我们还发现乌拉尔南部出产菱镁矿、滑石和铬铁矿，并且是独一无二的产地；但是这远远不够，因为乌拉尔南部地区同样是大富源，那里有几万平方千米的土地是地球化学家以及地质学家没有注意和研究过的，在这些地方的田野和草原下面，埋藏着我们仍然没有发现的富源。”

这些地质学家和地球化学家画出了一幅乌拉尔南部地区的彩色地图，囊括了该地区30多万平方千米的土地，指明了金属或者岩石等矿物的分布情况和规律，并且讨论说明了对这些金属和矿石的寻找、钻探和开采方法。

我的心中已经在想之后的事了，我在想苏联马上就要在东方建立第二个煤铁基地，库兹涅茨的工业马上就会飞速发展。巴卡尔工厂也会安装上和马格尼托格尔斯克工厂一样的鼓风炉，出产的铁质量是可以和在马格尼托格尔斯克工厂出产的铁质量一较高下的；在乌拉尔，车里雅宾斯克的煤矿和煤田将成为新的化学动力基地，这个地区出产的褐煤能够提炼出几十万吨液体燃料，并且气化后同样能够将动力供给车里雅宾斯克的这些工厂；车里雅宾斯克地区的农业产业将会全面升级，集体化运动将进入尾声；此地的交通网也将迅速扩张，尽管这里的面积大概仅为25万平方千米，汽车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能够到达最近地点，但是车道同样也会四通八达；居民们的主要日常课题将变成造林、修水池和挖沟渠，工业也会快速发展。当原料的综合利用被重视后，相信工厂中的废料就永远不会失去作用。

这样一来，乌拉尔，苏联的脊柱，就将把金属和岩石的微粒和田地以及农作物联系在一起，到这个时候，我们会再次来到这片禁采区，那个时候，只需要两个小时的汽车车程就能到想要去的地方，去参加科学会议，但是并非在这样的木头房子中了，而是在用石头制作的研究站中，到那个时候，矿业研究站就会成为中心研究所，指挥和观察着车里雅宾斯克的工业。当然，在这个和平工业中心，不管是森林中，还是伊尔门湖的边上，肯定会出现一些新的科研机关，他们的主要研究方向将关系到乌拉尔本身、当地的生产力发展以及当地的需要和任务，服务于这个飞速发展的地区。

这样一来，乌拉尔，这条苏联的钢脊，就会将南北东西和亚欧大陆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