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走后,爹爹便问我:“妞儿,为何非要今天把我赶走啊?你知道我不想过去的。”
我笑道:“爹爹,你还是乖乖地过去吧,不管怎么说,你和夫人是糟糠夫妻,怎么可能分开呢?再说了,这也是青桐娘不愿意看到的呢。青桐娘愿意看到你和夫人恩恩爱爱在一起,你可能不知道,我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你回来的那年,我记得有一回我们一起吃饭,就在夫人的待客厅里,青桐娘还一味地让夫人对你好呢,你说青桐娘的心底有多善良啊,换做别人,早就翻脸了,还会让你们两个恩恩爱爱的吗?既然你深爱着青桐娘,更加应该懂青桐娘的心,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才好啊。”
爹爹沉吟半晌,手指头敲着桌子,说:“你说的也是,你青桐娘心底善良,心眼实诚,总拿别人当自己着想呢,可是结果往往事情的结果总是与自己的想法相违背,这不但让她自己伤心,让心疼她的人更加伤心,我是真正地体味到了。”
爹爹正在说着话,小榄镇打包好了东西,进来对爹爹说:“老爷,都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不用看了,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搬,还是留着一些,等我有时间,闲暇时间过来陪妞儿的时候用来打发闲暇时间吧。”
小榄镇就又道:“老爷,我过来的时候,夫人自己在厨房里亲自盯着,说是东西收拾好了让我问问您,是要过去到夫人那边用晚餐呢?还是在这里吃晚饭呢?”
爹爹想了想,便站起来,对我说:“妞儿,你好好养病,等你的病完全好了,爹爹带你去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好不好啊?这会儿爹爹不陪你说了,我要按照妞儿的吩咐去夫人那里用餐了。”
我笑笑道:“去吧,正好我没有让阿兰在这边给你做饭,爹爹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不是吗?”我的话外之音,不知道爹爹能否听得懂,但我还是不放心,便又道,“菊嫂,你送送爹爹和小榄镇,看有什么要拿的东西不?帮小榄镇拿过去吧?”
菊嫂应诺着,小榄镇忙说没有什么要拿的,就是两个包,他一手提一个就过去了。
菊嫂就将爹爹送出门去,小榄镇跟在身后也出去了,刚出门就听爹爹让小榄镇先走,不必等他,他后面就来。小榄镇迟疑了一下,但这是老爷的吩咐,他没话可说,便告辞先走了。菊嫂便和爹爹说着话走远了。
菊嫂一定会告诉爹爹我的想法的,让爹爹住到夫人那里,其实是不想给依云任何的机会的,相信菊嫂会让爹爹明白的,我也就不再多想了,只有耐心地等待着。
清飞依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他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忽闪忽闪地,看到爹爹他们都走了,他跑到门口看了一眼,便笑着回到床边。
阿兰的饭菜在菊嫂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做好了,阿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饭的时候,我就让阿兰将做好的饭菜端来摆放在桌子上,放好筷子,然后让阿兰扶着我下床,坐在桌子边,给清飞说着话,等待菊嫂回来。
也没有等上多长时间,菊嫂就回来了,进屋后看了一眼,微笑着微微的点点头,我便明了她的心意,也点点头。
“菊嫂,快来尝尝阿兰的手艺吧,估计与你的手艺不相上下呢。”我笑着说。
菊嫂忙道:“阿兰的手艺没得挑剔的,好,我这就来。”说着将正在洗干净的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坐在桌子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先放在清飞的碗里,然后又给我的碗里夹了菜,又给阿兰的碗里夹了菜,才给自己夹了一小筷子。
阿兰还没有来,她去厨房端烧好的汤去了。
看到此情此景,让我想起这么多年来菊嫂对我和我的青桐娘所付出的一切,眼睛不禁湿润了,我忙低头用手擦眼睛,菊嫂看在眼里,知道我又伤感了,忙伸出手,安慰我说:“妞儿,别这样,菊嫂这样已经习惯了,你知道的,妞儿,在菊嫂的心里,你何止是我的主人呀,你就是我的女儿呀!妞儿,千万别伤感了,长期伤感会让人的情绪越来越忧郁的,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我依然眼泪汪汪,抬眼看着菊嫂,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清飞看到此情此景,忙站起来,拿来洗脸巾,给我轻轻拭去眼泪,伸出胳膊揽住我的肩膀,拥抱着我,这是他对我的安慰,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说:“清飞,来,坐好,我们吃饭吧。”
阿兰吃完饭就被菊嫂支使去了爹爹那里,估计爹爹是要留着她做阵活儿的,时间也会以菊嫂安排的时间为准的。
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大夫给清飞诊脉的时候了。
菊嫂守在屋门前,我陪在大夫和清飞身边,大夫让清飞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清飞,你闭上眼睛,心里就想有一座美丽的开满鲜花的花园,在一棵开满了紫荆花的紫荆树下,有一张长椅子,上面铺上了你最喜欢的粉色的垫子,和熙的阳光温暖地从树叶的间隙照射下来,像金色的绸缎一样盖在你的身上,此时你的心平静极了,你的心里充满了欢喜之情。你深深地舒了口气。对,就是这样,好,放松放松,你开始轻轻地发出鼾声,你要睡着了,你的心极为平静,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澜,这世上的一切都不曾与你有关。”大夫说着说着,清飞便真的轻轻地发出了鼾声,并且那呼吸极为均匀。大夫闭着眼睛,手指头把在清飞的手腕上。
屋里安静极了,其实我是非常紧张的,我是害怕大夫会诊断不出什么问题,又怕大夫诊断出什么问题,我心里非常难过非常矛盾。这种煎熬,我多么希望从来没有,从来不曾在我和清飞的身上发生,这样的话,我对人性的希望与给予的那点儿善念之心,会依然存在,而且会陪伴我走完人生的最后轨迹。如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如何去接受。
这是颠覆人生三观的关键时刻,得煎熬着,但愿如我所期望的,不曾有事发生,或者已经发生。
清飞沉睡了有半个时辰,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大夫静静地盯着他的脸,然后换了手腕把脉。又过了一刻钟,清飞的眉宇间慢慢地微皱起来,脸部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大夫看到后,轻声问道:“清飞,你在哪里?”
清飞呢喃着道:“哦,我在西厢房里。”
“你看到了什么?”大夫紧接着问。
清飞不再说话,而是眉宇紧紧地皱在一起,忽然他急促地喘着气,似乎是在飞奔着一般,脸上大汗淋漓。
“告诉我,清飞,你看到了什么?孩子,别怕,你看到了什么?说出来。”
“蛇,娘,蛇,我害怕。”清飞的头开始扭动起来。
“孩子,除了蛇,你还看到了什么?别怕,别急,说出来就好了。”
“小榄镇,小榄镇,蛇,快,娘亲,蛇。”清飞开始不停地叫起来。
大夫不再问清飞,而是将清飞的手紧紧握住,轻声地,非常柔和地说:“清飞,清飞,听到我叫你的名字了吗?好了,你向右边走来,那儿有一扇挂满玫瑰花的门,然后你推开那扇玫瑰花的门,走出来,你的妞儿姐姐在等你呢。”
大夫说完,盯着清飞的脸,清飞的脸开始变得如同刚才一样平静了,又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满是微笑了,大夫又轻轻地叫了三声清飞,清飞便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我忙凑过去,问道:“清飞,清飞,你醒了?”
“嗯,妞儿姐姐,我看见你了,听见你在叫我呢,我就醒来了。”
“你会说话了?清飞,你会说话了?”我的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一把抱住清飞哭起来。
“小姐,让他躺下,我再给把把脉吧。”大夫说。
我忙放开清飞,让他继续躺下。清飞很听话地躺下了。
大夫又给把了把脉,然后看了看清飞的舌头,眼睛,甚至指甲,头发,脚趾,然后给清飞盖上被子,站起来走到桌子边,给清飞开药方。
大夫给清飞开药方,几乎花了快一个时辰,然后开完后便对我说:“你让菊嫂进来吧,冬天了外面怪冷的,这会儿没什么事了,让她进来吧。”
我便去开了门,让菊嫂进来,菊嫂进来后就围着炉子,搓着手,哈着气,问:“大夫,清飞的病怎么样了?”
“菊嫂,我的病没多大碍,你放心吧。”清飞说。
菊嫂听到清飞说话了,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我,我点点头,她忙跑去,高兴地说:“清飞你会说话了?这是真的吗?你给菊嫂再说一句,让菊嫂听听。”
清飞笑着说:“菊嫂,菊嫂,菊嫂,真的会说话了呢。”
菊嫂的眼泪不比我的少,她坐在床边开始高兴地流着眼泪,笑着和清飞说话呢。
“菊嫂你过来。”大夫叫道。等菊嫂过来坐在椅子上,大夫又道:“菊嫂,这是给清飞的药方,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们,菊嫂,清飞的肝脏和肾脏伤的很重,这种伤是因为长期服药所导致的。幸好现在发现还为时不晚啦,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恐怕我的药物就不起作用了呢。”
菊嫂不解地道:“清飞经常服药导致肝脏和肾脏有病了?那药不是治疗病的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大夫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凡药是有三分毒的,何况清飞平时服用的药本来就是对肝脏和肾脏不好的药物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清飞服用的药一定是以治疗耳朵的药物缘由,还配了其他的药物,只对身体有害但是不是一下子就要命的那种,是要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地消磨生命的药物呢,这种药初喝并没有什么,但是十年八年或者二十年在体内长期潜伏着,如果需要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的话,只加一味草药就行了,那就是迷迭香,它徐进体内潜伏的这些慢性毒对身体的残害的,这如果不是庸医的办法,就是人为的。人不会说话要寻找根本原因呢,看那根本原因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性的,是看那是真的有病还是心理作用。只要找到真正的原因,才能够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呢。没有找到病因病根,胡乱喝药,聋子就会治成哑子的,好人就会治成病人甚至死人的。”
菊嫂极度气氛,她猛地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两只手搓揉着,喃喃地说:“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他才是个孩子呀。真是太恶毒了。这到底是谁干的?”
大夫漫不经心地说:“这就要问问清飞梦中叫的那个小榄镇了。”
“小榄镇?”我和菊嫂相互看了一眼。
大夫将药方递给菊嫂,说:“是啊,清飞梦中叫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小榄镇,娘亲,不大可能,人常说虎毒不食子呢。那么就只有小榄镇了。问问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吓的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从此不再说话了。哦对了,菊嫂,明天一早你去我的药庄抓药,记住让粉娘抓,其他人别让碰这个药方,也不要让人知道。”
菊嫂接过药方,小心翼翼的揣好。然后跑到床边前,伸手抚摸着清飞的额头,伤心地说:“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啊。”
大夫道:“我给开的药,是排毒护胃的药,先喝三副再把脉看情况,再调整药方。现在最主要的是不能够让他再碰到任何的药物为好,但是他体内有潜藏的慢性毒,只有将这些毒完全排除,才能够保证他会健康起来呢。”
大夫在府上住了三天,第四天,也就腊月二十八才离开。为了安全期间,我没有让清飞继续说话,我要让那个吓得清飞不说话的人跳出来之后,再让清飞开口说话呢。清飞的药也是暗中悄悄地喝呢,这一切我和菊嫂清飞三个亲自负责,连爹爹都没有告诉。我要确保清飞完全好了,再做打算,目前就此安静为好。
我的病也在大夫走了之后就好了。
清飞因为住在我这里,所以依云给清飞的药也就没办法让清飞喝了。依云虽然过来试探过几次,无奈清飞总是有意躲着她便作罢了。她以为清飞不会说话,她所做的一切清飞就不会说什么了。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就只需要证据了,亦或者需要一个人老实坦白了,亦或者他们良心发现了来向我们忏悔。
但不管怎么说,大年就在当即,我们必须开心快乐起来才对,不能让这不好的情绪始终霸占着我们的日子。
过年前要做好多工作,青云镇的习俗就是这样,人们忙忙碌碌一整年了,在这几天里,他们就是要放松放松,家家做好吃的好喝的。冬季气温比较低,好多吃食都能存放好久不至于变坏,所以腊月二十三以后的青云镇,可谓是热闹非常,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也有穷困的人家,但他会更加虔诚,因为他们想着,在这样的大年节里,一定要克服种种困难,一定要喜庆地将这个年关过好。因为大年初一是给予希望的一年,人人都会心存希望,虔诚地在神灵和灶爷跟前祈祷,祈祷他们新的一年能够平平顺顺,能够风调雨顺,能够五谷丰登。
我同样有这样的心态,所以腊月三十晚上守岁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睡,一直守到子时,看着菊嫂将灶爷敬完后,又陪着菊嫂去了青云镇上唯一的一座庙宇,土地庙。
土地庙前已经有人拜敬过了,有贡品放在土地像前。菊嫂笑道:“妞儿,我们还是来迟了,我们不是新年的第一个啊。”
青云镇人对神灵的敬畏之心,是没有什么可以相比论的,因为这颗敬畏之心,在很大程度上约束着人的行为思想,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应该心存敬畏之心,只有这样才能够有冷静的头脑去观察事物。
大年初一就这样在守岁中度过了,我和菊嫂回来之后,清飞和阿兰才打着哈欠说实在太困了,就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