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建在一条河边,而这条河穿过市中心。从旅馆的窗子,能看到河上的一座桥。
这一整天,天都阴沉得很。我坐在窗子旁,看那座桥。
发现桥上站着一个女人,站了几个小时,似乎随时可能跳下桥。
我想:“我得过去看看。”
我瞬间到了桥下,然后慢慢的踱步到桥上去,好像路过的样子。
那女人是个中年亚洲人,不说话,看不出是哪里人。
我在她不远处的桥栏边停住,看向她目光看向的河面。
那儿有几条船在忙忙碌碌,像是在打捞什么。
我又收回目光看她,她竟然也看我,并且还走近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这里站了很久,是打算跳桥自杀?”她说话带广东口音。
“不错。你站这儿几个小时了。”
“我来自香港,移民这个国家很多年了。虽然这座桥是有名的自杀桥,每年有很多人从这跳下去,但我这次真的没想自杀。”
“年轻时,我确实想过自杀,也差点自杀。我曾在这桥上徘徊过几个小时。”
“而几个小时前,有个女孩从这儿跳了下去,那些船是在搜寻打捞她的。”
“我似乎觉得那跳桥自杀的女孩就是我,他们在打捞我。我想了很多,所以一直站这里看。”
“当年我爱上一个男人,很爱很爱。他很诚实,在我怀孕的情况下,依然对我说了不爱我。”
“他遇到了他爱的女人,离开了我。”
“我不恨他,不爱就是不爱,是没办法的事。”
“我只怪命运,命运里没有爱的安排。那天我徘徊在这儿想自杀。”
“后来看到一个流浪汉经过,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我想,他一无所有,还能快乐,我有吃有住的地方,还有收入不低的工作,还有孩子,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凭什么不快乐呢。顿时想开了。”
“后来又有反复。单身妈妈,生活艰难,觉得自己不幸,又有了自杀的念头。”
“那时邻居家发生了一件事,看似幸福的一家三口,儿子竟然杀了父母,也自杀。”
“我曾多么羡慕他们有爱有温暖,似乎什么都不缺。原来他们也缺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又偶然发现,我的上司,一个金发碧眼健美风趣的帅哥,竟然戴女人的假发,穿女人的衣服,是个异装癖。他也缺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自杀的念头又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产生过。”
“中国有句老话,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缺失。”我补充。
“最近我知道,我孩子的父亲,和他爱的女人,移民国外后,那女人生病死了,他也中风住进养老院度日。”
“有爱不等于拥有一切,无爱不等于一无所有。”
“牛顿没有被幸福的爱情砸到,却被幸运的苹果砸到。”我补充。
“看似幸福的人,不幸正在走来;看似不幸的人,却有幸运走来。”
“不错。幸与不幸,在心。只有觉得唯独自己不幸,才会痛苦。”我最后说。
“谢谢你听我说话。”
“也谢谢你让我看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