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看过一些景色,坐了地铁,回旅馆。
地铁站到旅馆有段距离,我便走路回去。
马路上,车不多;人行道上,人更少。
我前面有个男生,背着双肩包,低头走路,一路上都在踢着一块小石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开始踢起的。
我很担心,他的鞋子被踢坏了。
最后他走向我住的旅馆。原来他也住在那个旅馆里。
碰到旅馆门口的台阶,他才停止踢那块小石子。
不过他却回头说了一句:“不要总是跟着我。”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在说我。
他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再不想和你住一个房间了。你总是啰哩啰嗦。”
我彻底蒙了。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又看到那白人少年,不过他是坐在旅馆大厅的沙发上,看书。
我对他有点好奇,却又很怕他。他实在是太古怪了。
我便远远的坐在沙发的一角,默默观察他。
我发现他在看巴尔扎克的书。
冷不防他又说话了:“你个死胖子,喝你的咖啡去。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影响我看书。”
他面前根本什么都没有,人没有,鬼也没有。
死胖子,咖啡?他说的不会是巴尔扎克吧?
大作家巴尔扎克,正是个大胖子,而喝的咖啡,能以吨计。
一辈子都处在负债,写书,还债,再负债,再写书,再还债的轮回循环之中。
鬼撵似的写书,拼命的喝咖啡提神。
后来50岁左右时,傍上了一个富婆,并且和其结婚。
眼看着要过上,幸福富裕的生活,却没过上几个月,便患病一命呜呼。
看来他只有鬼撵似的写书的命,没有停下来享福的命。
那白人少年莫不是有幻觉,在幻觉里,作家巴尔扎克先生,在跟着他。
和他形影不离。
这时,那白人少年又说话了:“死胖子,别对我指手画脚。我父母一生下我,就放弃了我,你又凭什么要管我?”
“你要喝咖啡,你自己去餐厅喝,干嘛非要拉着我一起去?”
“真是被你吵得没办法,书都看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我陪你去餐厅喝咖啡。”
那白人少年走后片刻,我也去了餐厅吃早餐。
那白人少年坐在一个桌子旁,看上去好像是边喝咖啡,边自言自语。
其实我知道,他正在和他幻觉里的巴尔扎克先生,进行着正经的谈话。
我始终没敢和少年搭话。因为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饭后,我看见,他到旅馆前台退了房结了账,背上双肩包出了门。
他又找到了,那块小石子,又踢上了。
他一路踢着石子,旁边一定还有巴尔扎克先生相伴。
虽然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巴尔扎克先生一定是走在少年的旁边。
少年虽然少不了埋怨巴尔扎克先生的絮叨,但离不开巴尔扎克先生。
小石子和巴尔扎克先生都成了他的亲密旅伴。
那少年,并不寂寞。
或者说,他找到了,在这个冷酷世界,排解极端寂寞的方法,尽管方法是那么独特。
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我又想到外星男,这也是外星男的杰作啊。
千奇百怪的灵魂。千奇百怪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