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仍没有任何迹象。
到了第二十个晚上,寒山宜已是憔悴不堪。
她在地上画了个阵,阵法繁琐奇异,蓝巡就躺在阵中。这次她只用了七根针,比原法减少了两根。
书灵看不明白,“你这套针法从哪里学来的?”
寒山宜将自身真气从蓝巡下丹田处缓缓灌入,又将这七枚银针依序移位,烛光照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神,愁容不展的眉眼,还有鬓间生出的几根白发。
书灵叹道:“胡来胡来,你自创的东西怎能轻易对人使用——”
寒山宜笑道:“他的身体撑不过夏天了,也等不到我找齐三纪了。”
书灵摇头晃脑道,“你这人怎么边哭边笑,真是奇哉怪也。”
寒山宜又将蓝巡收回囊中,自己闭目沉沉睡去。她知道自己再不睡就只有等别人来救自己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隔天深夜才醒来。
醒来以后她感到头晕眼花,站不起身,书灵对她道:“你吃点东西吧,伙房每天都有给你送饭菜。刚刚又给你换了。”
寒山宜打开舱门,果然看见一盘新鲜饭食。她端进舱内,又关好舱门,大口吃了几口。
感觉有了些精神,她又开始为蓝巡施法。寒山宜将油灯举近些,她睁眨了几下眼,对书灵道:“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
书灵跳到蓝巡身上,俯身听着什么,又钻进他身躯里察看。突然它跳将出来,乐不自禁道:“有啦!有啦!”
寒山宜破颜一笑,催道:“有什么了!”
书灵激动得连翻着跟斗,大声赞道:“无极生太极,阴阳造化起!女娲补天手,好个女神医!”
“这人真活啦!你听你听,脉搏已经有啦!”
寒山宜俯身去听蓝巡心口,才一贴面,她便已泪流满面。只因蓝巡肌体温热,不再寒凉。微微颤动的心口,令她妙目圆睁。寒山宜嘴角含着笑,她仿佛已看见了蓝巡的笑容。
她俯身在蓝巡耳边道:“蓝巡呐蓝巡,如果你真能活过来,我愿意永远不见你,不使你再这么为难——”
书灵催促道:“这时候就不用再说什么了,赶紧去找扶神汤,越多越好,他可以服药了!”
寒山宜开心答应,出了舱门便往船上药房跑去。
她一到药房,便有人笑道:“羽门的小姑娘来了。”
羽门弟子的身份便是当世强者的象征,加之羽门自古以来多侠士,是以不管她走到哪里,人人都对她喜爱恭敬。
当日凭身份免去船票,而今天药房的老先生给她抓了药,仍然是分文不收。寒山宜坚持打了个欠条,向老先生道谢后便提着药材往伙房奔去。
到了伙房,伙夫们也对她热情,药壶,灶台,汤碗一应给她,不多时便已熬制起扶神汤。寒山宜守在炉边,亲自看护火候,她听着壶中沸腾的水声,嘴角笑意无限。
半个时辰的等待如此漫长,她终于熬好了汤药,小心端着慢慢往回走。
回到住处,寒山宜将蓝巡抱起,待汤药凉些,便用汤匙小口喂他。书灵又钻入蓝巡体内,看见药力扩散,生发无穷生机。
书灵道:“药力已至,还需引导,你再为他施针,或许近日便能醒来!”
寒山宜将蓝巡放置阵中,正欲为他施法,但外面传来混乱嘈杂声,步伐急促凌乱,显然是有大乱。
有人沿道拍打舱门,大声喊道:“海盗袭船啦!海盗袭船啦!”
寒山宜面上寒霜紧绷,她将蓝巡与帛书收好,便冲出门外。
她奔至甲板上,只见夜色中,四五艘数十丈长的海盗船已将商船团团围住,数千个海盗高举着火把嚣张怪叫。
船船相靠,海盗们踏着准备好的木板登上商船,他们手持长刀,兴奋至极,见了男人就挥刀砍杀,见了女人便扒衣淫辱,船上妇女偏少,他们便群起凌辱,惨叫声,狂笑声,惊恐声,怒骂声,求饶声,磕头声交织一起。
海盗们见了寒山宜,争先恐后围奔过来,但不及她身前,便被无数冰甲士兵拦住去路。冰甲军不知疼痛,勇不可当,片刻便斩杀了数十个海盗,甲板上血流遍地,反倒多是海盗自身所流。
忽而一声令下,商船上的海盗们停住了暴行,缓缓退出商船上。但寒山宜却并不给他们机会,更多冰甲士兵从海面冲出,拦住去路,不消半盏茶功夫,已将首批登船海盗尽数斩杀。
浓厚的血腥味随海风飘来,冰甲军又跳上海盗船上,直接展开了搏杀。
海盗中有个首领人物大声喝道:“我奉指南海王之命,劫此商船为箭门休门王贺寿,何方妖孽敢坏我大事!”
冰甲军生生不息,转眼已有上万之众,海盗们难以抵挡,不停被斩杀。
海盗们不曾这般惨败过,纷纷丢弃兵刃跪地求饶。但那冰甲士兵毫无感情,见人就杀,手中冰刃锋利无比,一旦出手必教身首异处。
“大人饶命,小人乃是受人胁迫才敢冒犯,小人这就撤退,永不来犯!请大人饶——”
四五个冰甲士兵各自一刀将他劈作五六七八块,继续冲向残余海盗。
那些海盗惊恐至极,跳海逃生,但冰甲士兵们张弓搭箭,瞬间数千只寒冰利箭穿透海面,将之纷纷射杀。
前后不过两盏茶功夫,数千海盗已被斩尽杀绝,如果月光再亮一些,一定可以看见海水并不是蓝色。
随着巨灵夜叉掀翻了海盗船,商船亦脱出了重围,船上又恢复了安静。
没有人知道是哪位侠士出手,船客们唯有对着海面朝拜,以谢救命之恩。受伤的船客们被同伴扶起,去往随船大夫处医治。那些已经被海盗砍杀的人被集中起来,准备举行海葬。
回到舱房住处,书灵跳出对她问道:“你怎地不救活那些人?”
寒山宜不答它话,关上舱门,又为蓝巡施法行针。
书灵继续追问她:“那些人新死不久,肌体尚温,只要你出手就可以活回来。”
寒山宜淡淡道:“我目前的修为只能救一个。而且已经救了。”
书灵不再说什么。它看寒山宜又专心为这人疗养,又问:“他是你什么人?你怎么这般关心他?”
过了许久,寒山宜才说道:“我需要他帮我。”
“他比你更厉害?”
“是。”
书灵却叹气一声,道:“他虽然在你手里救活了,但以前的修为未必还在。”
寒山宜道:“不会,他只会比以前更强。”
“你怎么知道?”
寒山宜沉默不答。
书灵如恍然大悟,道:“你要把《坤纪》传给他?”
寒山宜没有回答它,当行针完毕,知蓝巡气息已复,便不再把他收回囊中。
书灵赌气坐在寒山宜肩头,“他未必学得会呢。”
寒山宜笑道:“那我不管,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书灵担忧道:“再有几副药,他就能醒过来。只是你今天闯了不小的祸,别人一定会派追兵赶你。我们还是换船乘坐吧。”
寒山宜道:“过了这片指南海便是鲛族海域,不怕。”
“若是过不了指南海便追上来呢?”
寒山宜躺下身去,操控上万冰灵,她已极疲惫,只想再好好睡一觉。
“过得了便是过得了,过不了便是过不了。你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离开我。”
书灵钻入她宝囊,又从囊口探出头来,道:“我可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漂亮的主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