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欲望的白纸

日子飞驰而过,像是大雨冲刷,不留痕迹。

白旗还是带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回家,路过一楼的时候,女人们如同妖精一样的笑声就会传进白蕴醉的耳朵里。

那些女人来来去去,换了又换,在白蕴醉的眼里,只把她们当成一颗颗腐烂了的苹果。

白蕴醉恨不得那些烂苹果纷纷滚进下水道里,永远沉进肮脏的污水里,连同带着白旗一同沉入。

白旗每个月都趁着白蕴醉不在楚鸽家的时候,敲门把每个月的生活费给楚鸽的奶奶。

“谢谢您。”白旗说,脸上是刚刚才消去的酒气。

奶奶拿了钱,只是沉默的关上一楼的门。

男人站在暮色的楼道里,拿出一根烟来。

平时的白旗是不爱抽烟的,他从来只贪恋美酒。所以在白旗嗜酒如命的这些年里,白蕴醉的名字里才添了一个“醉”字。他年年醉,月月醉,老婆在的时候喝醉,老婆不在了仍然把自己喝醉。

在白蕴醉的眼里,他就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最无情的男人。

白蕴醉除了每天上学、辅导楚鸽的功课外,会在所有的节假休息日去做临时工。在艳阳天里,白蕴醉在发传单,在雪天里,白蕴醉双手通红仍在洗碟子。

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通过金钱买来的,除了白蕴醉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她还想要买给奶奶和楚鸽,还想要在每个清明的时候,买上一束白色的雏菊去看自己的妈妈。

可是攒钱这件事情,在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的情况下,难上加难。白蕴醉有时候会在买到一件新衣服的时候哭起来,因为实在太不容易了,就像是一个小乞丐终于穿上了一件珍贵欣喜的红色。

每次奶奶拿给白蕴醉零花钱的时候,白蕴醉都是摇头拒绝。她并不知道白旗会给奶奶钱,她只知道楚鸽也没有新衣服穿,她只知道奶奶每个月只有数目不多的低保钱。

在没有钱的日子里,一块钱买来的冰棍,白蕴醉会让给楚鸽吃,那样甜蜜的冰糖味道,白蕴醉只会咽咽口水。

没有冰棍的夏天,是苦涩的。

白蕴醉没日没夜的学习、兼职。在限制了工作年龄的兼职里,白蕴醉已经习惯了穿着闷热的卡通熊模型去发传单,习惯了双手在洗碟剂里泡得发炎。

白蕴醉每次拿着自己赚来的零钱去菜市场买来两斤肉的时候,楚鸽就会开心得跳起来。

“蕴醉姐姐,今天我们吃肉嗳!”楚鸽在白蕴醉身边兴奋地喊。

随着楚鸽不断长大,奶奶所承担的学费也越来越多,饭桌上的菜式也越来越简单。看着侧面瘦得如同一张纸的楚鸽,白蕴醉只是默默叹息,终究是自己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每次吃白蕴醉买来的肉的时候,楚鸽都像是个幼稚鬼。首先要兴奋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再把筷子举在高高扬起的手里。

楚鸽夹起一块肉,狼吞虎咽般吃掉,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而白蕴醉夹起一块肉,像是舍不吃一样,细细嚼碎、慢慢吃下,像是把时间分成了一万个一秒钟的碎片,去让味蕾感受这来之不易的“盛宴”。

他们的贫穷,苍白得如此夸张,像是一张堆满了数字和欲望的白纸,被大火无奈熊熊燃烧。尽管,那欲望不过是一只冰棍、两斤肉。尽管,那数字只是能够买来一件夏天短袖的三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