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平静,往年的鹅毛大雪没有降临,反而每天阳光和煦。
白蕴醉安安稳稳的在水利厂上班,下班之后去吃姜素做的饭。可能是白旗知道白蕴醉心里有过节,总是在饭点的时候避开。
姜素和白蕴醉两个人吃着饭菜,白蕴醉问:“那老头呢?又去打桌球了?”
“是呢。”
“他这是卡点去呢?避开能见到我的时间?”白蕴醉不冷不热的说。
姜素没回答,只是往白蕴醉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过了半响,姜素说:“你总喊你爸老头,可他并不老。”
白蕴醉饶有兴致的看着姜素说:“过了这么半天才维护他,你的反射弧好慢啊。”
她揉了揉她的头,对待这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傻姑娘,她从来都不论辈分。
姜素低了低头说:“我认真地和你说呢!”
“是啦是啦,你说得都对。”白蕴醉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来,主动去洗碗。
姜素看着白蕴醉的背影笑了笑,白蕴醉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冰冷。
姜素不知道的是,白蕴醉留在柳城,其实是一种妥协。
曾经柳城是白蕴醉的伤口,可是当她去了一趟黎城,遇见左凛,她有了更深的伤口。这一次再去黎城,她猜到楚鸽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是一身伤口归来。
她与这个世界的信任本就很薄弱,而楚鸽的事情,成为她不愿提起的一道疤。
既然哪里都有伤口的话,还怎会在乎停留在哪里?
在深夜,她猛然梦见楚鸽,是十分锋利的梦。
梦中的楚歌光着脚坐在黑暗的楼阁中,楼阁的木地板上插满了刀子,银色刀子上流淌着鲜红的血,而他就那样坐着,像是没有生命了。楼阁中传出他的声音:蕴醉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还是怪自己没能拯救我?突然,那刀子从地板上拔地而起,全部刺中他单薄的背脊……
白蕴醉惊醒,手下意识的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鸽子!”她花了好几秒才分清梦和现实。
是啊,可是这梦让她彻底清醒了。是她真的讨厌鸽子才逃避与他相关的话题吗?
不是……是白蕴醉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如果这四年她没有缺席,她依然把那翻涌的蓝色长裙留在他的青春中,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是她没能拯救他。
白蕴醉深深地抓着自己的袖口,压抑已久的挫败感再次将她吞没。如今深知他处在黑暗中,她又该怎样向他伸出这双手?
回忆翻涌着。
暴雨的葬礼上,楚鸽小小的手掌牵着她,对她说:“蕴醉姐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那形影不离的时光中,他们一起走过了无数美好的河畔黄昏。那份青春虽然酸涩,可永远不能被替代。那些景色飞驰着,像是一颗颗弹珠击打着白蕴醉的心。
她终于颤抖着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给楚鸽发送了一条短信。
凌晨四点半,楚鸽坐在酒店楼顶的天台,俯瞰着这座未眠的城市。
突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白蕴醉发送的那条短信映入眼帘:鸽子,无论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千万记住一点——我在哪,哪就有你的家。
冬天的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黎城里的灯盏终于熄灭了。他坐在这静谧的天台上,抿着唇。
黎城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没有回复白蕴醉。那冰冷的机体,仿佛变成了一块对他而言炽热的光源。
够了。这就够了。
他要得从来都不多,在当下,他终于有勇气再等一次日出。
有她这句话,前方就有盼头了。哪怕这句话是骗他也好,哄他也好,对他而言真的足够了。
楚鸽想起曾经去基地之前,他和渔叔谈条件,条件是先要来黎城见一见白蕴醉。
那一天他并没有见到她,见到的依然是这个不眠不休的连轴城市。
如今,她亦不住他的身边,他却能感受到那份温暖。
日出时分。红色的巨大星球从地平线升起,它重新带着楚鸽生命中的光和热,在这个清晨再一次拥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