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昊为师父挑选的墓地就在故居之后,他跪于墓碑前,并未哭泣。
顾玥蹲在左宗昊的身边,手中捧着请荆大师亲手所抄的经文,一张张地,往火盆里丢。
请荆大师盘膝坐在一侧,诵读着往生经文。
灵修们尊重佛修,却不信奉佛法,左宗昊不阻拦大师超度,只是觉得没必要拂了对方的心意。
相柳不算老实,在顾玥的手靠向火堆,它就开始往主人的身上蹿,盘绕在顾玥的腰肢上,一双眸子紧盯着树林深处,像是里面有什么值得它关注的东西。
顾玥察觉到灵伴的异样,拍着那颗盯着树林的脑袋,用着极低的声音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相柳听话的去了,请荆大师只睁眼望一眼,不做表态。
不知过了多久,顾玥手中的经文都已化为灰烬,她就默默立在那,没有惊动左宗昊和请荆大师。却不代表不会有其他动静来打扰。
顾玥按下正欲持弓起身的好友,说:“交给我。”
相柳许久未归,那处又传来打斗的动静,说不定就是相柳和敌人打起来,她怎么都该去看看。
左宗昊不放心,又想多陪陪师父,便说:“有危险就放信号。”
为防止类似华半夏被俘的事再次发生,魏清之特意做的信号弹,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相柳在呢!能有什么危险?”顾玥无甚在意,抬手挥了一挥,以示意别担心,头也不回的踏入丛林。
几年的时间,相柳虽还未能将昊驰的力量完全炼化,但只要不是与蛊雕那种能力顶尖的神兽交手,它都不会落下风。
有相柳护着,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忧顾玥的安危。
南靖的深林几乎都是原始森林,顾玥才走几步就已不见天日,相柳未曾展现出自己完整的身形,潜伏在林中,难觅踪迹。
但寻找相柳,于顾玥而言从来不是难事,他们之间有契约,那是属于灵魂的牵绊。
顾玥没有走弯路,很快就看到一截缠绕在树干上的白色粗壮蛇躯。
相柳的九个脑袋分散着,直勾勾地盯着同一个方向,发出微弱的“嘶啦”声。
“怎么这么生气?”顾玥的食指轻轻勾弄着自家灵伴的尾巴尖问。
她的声音并不响,九头蛇却有了反应,相柳回转一个脑袋,高昂的头颅缓缓低垂,足有顾玥一人高的脑袋轻轻顶弄着她,眼神柔和。
顾玥轻笑着:“乖啦!别闹了!到底是谁?这么不想我见?”
相柳也跟着她那么久了,顾玥怎么会不了解它?会让它不顾大敌而闹她,无外乎就是想把她往其他地方引。
顾玥拍了拍那个脑袋顶,很认真、严肃地说道:“好啦!我不生你的气,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啊!”她以为相柳是担心她受伤。
相柳无奈地把头贴在地上,顾玥会意,也不发动飘雪,手脚并爬地坐上相柳的头顶。
那颗脑袋动了,动静不算大,顾玥坐的稳当,在相柳转头时,她俯瞰到了与之对峙的生物,愣住了。
鸟首、鹿身,浑身雪白的异兽,不正是与她相伴将近两年的苍枫的灵兽飞廉吗?
顾玥被衣袖遮盖住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她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无视飞廉试图靠近的动作。
她似是随手掐的诀,立起一面冰墙,阻拦了飞廉靠近的步伐,这才平静地开口:“你不守着你主子,来这里做什么?”
飞廉被一整面雾蒙蒙的冰墙遮挡住去路,看不清顾玥的模样,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鸟鸣,似是在委屈,又似是在撒娇。
顾玥暗自抚摸着自己坐着的那个脑袋,低垂着眼眸,目光却不再落在飞廉身上,低声问着:“这就是你赶我走的原因吗?”
相柳又一个脑袋凑过来,用着比刚才更轻的力度蹭了蹭主人。顾玥轻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肯定向着你啊!”
顾玥好像忘了在同行的那两年这两只灵兽每次闹矛盾,她都在中间调停着。
如今的顾玥只是笑着说:“我早就忘记了,也不会再见它的主人,你放心。”
相柳似乎不相信,剩下七个紧盯飞廉的脑袋都转了过来,牢牢盯着主人。
顾玥清楚,相柳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叹口气,继续说:“真的啦!我保证!”
很很坚定,像是在对相柳承诺,又想是再自我强调:“我不会再抚摸飞廉,更不会再见苍玄夜。”
她好不容易才不再想起那段险些要了性命的感情。
她既然侥幸还活着,带着昊驰残剩的龙筋活着,就不会再去碰触那段撕心裂肺的曾经。
她可能听到了飞廉的呜咽,也可能没有。
顾玥发动了飘雪,落在相柳庞大的身躯后面,飞廉再看不到女孩儿的身影。
顾玥背对着飞廉,抬手招了招,说:“我们走吧!耽误太久,再不回去左大哥和请荆大师该找来了。”
相柳应声,缩小身躯,攀上顾玥的手腕,飞廉只能站在冰墙之后,看着她们远去。
左宗昊果然询问发生什么事,顾玥只说遇到故人,便不再、亦不愿详说。
请荆大师只看了她一眼,像是什么都看透了,却什么都不说,默默念着佛经。
请荆大师并没有久留的打算,当天夜里就提出次日清晨就动身离去。
顾玥一行人却要等到左宗昊将恩师的墓地修缮好,才能启程。
顾玥去送行了。
复木夕不会放任心上人与请荆大师独处,又从飞廉处得知日前相柳趁他不在的发难,不敢只让灵伴跟随,于是自己便亦步亦趋紧跟其后。
大师请他们留步,望着复木夕问:“瞒得了多久呢?”也不等回答,就告辞离去。
顾玥甚至来不及细想此话何意,就生了意外。
魏清之的傀儡鸟落在她的肩头,顾玥知出事了。
华半夏倒在秦耕秦布夫妻的院子中,手中还持着那截得来不易的琳琅木,谁都拿不走。
左宗昊把华半夏挪到床上,秦耕请来村中老郎中,诊不出问题在何处。
“半夏姐姐自己就是医者,如果只是身体出问题,她不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