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姓陈的只有一家。
喻伽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出这句话,没想到晖真却回答了。
他说:“嗯,妈妈说陈叔叔他们一家都搬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能跟陈若男玩了。”
喻伽看窗外的眼顿住。
她故作轻松:“你和陈若男是好朋友呀?”
晖真点点头,有些可惜的样子:“陈若男很好的,别的小朋友会欺负我,她不会。我喜欢跟她一起玩。”
她/他?是那个男孩还是那个女孩?
喻伽捏捏晖真的脸,安慰他:“不要难过啦,若男肯定也很想念你,等你长大一点可以给她写信。”
晖真却低下头,失落的说:“她不会想我的,她说她讨厌村子里的所有人,肯定也讨厌我了。”
喻伽抱了他一下,问:“为什么呀?她也被欺负了吗?”
似乎是因为有大人肯听他说话,他突然就来了精神,虽然仍然非常失落,却有些气愤:“因为她爷爷和爸爸经常打她。”
虽然年纪小,但却懂得多:“她经常受伤,每次和她一起玩她总是不开心,有一次我看到她爷爷打她了!”
他在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其他小朋友也不跟她一起玩,都听他弟弟的话,一起欺负她!”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起来,喻伽嘘了一声,厨房里传来沈玉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喻伽示意晖真先别说话,自己答道:“没事,我在和晖真玩。”
沈玉闻言便没再问。
客厅里静了一会儿。
喻伽知道了,晖真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天她看到的那个女孩。
她又安慰晖真:“她现在离开了村子,没有人再欺负她,也许就能开心啦。我们晖真是个好孩子,也会替她开心的对不对?”
晖真耷拉着头:“才不会。”
过了会儿他才又接道:“她爸爸喝了酒就会打她,输了钱也会打她,爷爷总是没有理由就打她。她妈妈也经常挨打。”
“这些是若男告诉你的?”
晖真点点头。
喻伽叹了口气,赌博喝酒家暴重男轻女,这一家子真是啥毒都占了,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
但晖真还小,这样的情绪太过沉重。喻伽看了看四周,看到有一辆小自行车,于是便转移话题道:“也许换个地方若男就过得很好啦,我们要给她美好的祝福对不对?”
见晖真点头,她才又道:“姐姐还没玩过这么小的自行车,你去骑给姐姐看好不好?”
“好。”晖真喜欢这个姐姐,他下了沙发,开始骑自行车。
小朋友注意力被分散,很快就又开心了起来。
骑了会儿,沈玉做好了饭,喊他们上桌。
沈玉不是个话多的人,一顿饭和喻伽偶有交流,更多的是沉默。
吃完了饭,沈玉又让喻伽照看会儿孩子,然后自己出了门。
不过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她先给晖真洗了个澡,又将他哄睡,等他睡着后,才回到了客厅。
将电视开着,她坐在沙发上出神。
喻伽洗了个澡后下楼,见沈玉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坐到沈玉身边,关切的问:“沈玉姐有心事?”
沈玉摇摇头,对喻伽笑了一下,嘴角又落下。
喻伽也就不多问,陪着她坐着,眼睛看向电视,却留神身边人的动作。
过了几分钟,沈玉突然开口:“吴家媳妇和何家媳妇还没回来。”
喻伽不解:“什么?”
似乎是因为喻伽是个外来人,或者是因为她太久没有与人说话了,所以她忍不住就多说。
她说:“我刚刚去外头走了一圈,又去她们家里看了一下,两个人都没回来。不知道是失踪了还是去哪里玩了?”
她看向喻伽,问她:“喻伽,你说她们是不是去玩了?”
喻伽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是了,喻伽怎么会知道呢,她不过是今天刚来的,甚至都没在外面走动过。
她又转回头,看向电视,“吴家媳妇是两年前来的,听说和吴同情投意合,在外面先谈了恋爱,然后回了村结婚。何家媳妇也是那一年来的,我还记得,她来那天,和何钢民两人手牵着手,脸上都是笑。”
喻伽没说话,静静听着。
沈玉又接着说:“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吴家媳妇和何家媳妇两个人一直不对付,暗暗较劲,要比比谁更幸福似的。”
沈玉笑了一下,“其实她们两个都是很单纯的女人。”
她突然停住了话头,看向喻伽,有些歉然:“对不起,一时感慨就说的有点多。”
“没关系,”喻伽摇摇头,“挺有意思的,我喜欢听这种风土人情的故事。”
沈玉低下了头,“那就好。”
又过了会儿,她才接着说了句:“其实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喻伽问。
她抬头看向窗外:“没什么。”
她转过头来笑了一下:“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明天早点出村去。”
见她不想再说,喻伽便起身:“那沈玉姐晚安,”又抱了她一下:“谢谢你的招待。”
沈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喻伽回房了。
沈玉走到窗前,拉开窗,就着月色看整个村落。
夜深,外头已经没有了人,十分安静。
看了会儿,她又关上了窗,回了房间。
喻伽打开窗,坐在窗边,在手机里写下自己今天听到的东西。
兴旺村。
陈家:酗酒、赌博、家暴、重男轻女。全家死亡。
吴家媳妇,何家媳妇:失踪,两年前嫁入。
陈家果然没了。
这就说明,时间虽然回到4月7号,但死亡的事情没有改变。
她突然背脊发凉。
她早上的猜想仿佛得到了印证。
喻伽将窗给关上,抖了抖,赶紧上了床,定了个闹钟。
明天一定要走!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能走得掉。
她看着天花板,根本毫无睡意。
明天醒来会又变成了4月7号吗?
为什么会陷入循环?循环的意义是什么?
还有陈家。
几具尸体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根本不敢闭上眼。
他们死了多久?
又是怎么死的呢?
如果陈家两个老人是摔死的,那么年轻的四口人呢?
喻伽想到昨天早上凑热闹时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会是吵架的那个人做的吗?
还是……谁呢?
——
喻伽一夜没睡,闹钟响的时候她一把关掉了闹钟,坐起身,准备出门。
一坐起来她就打了个哈欠。
实在是太困了。
她的脑子运行了一夜,身体也没休息,此时非常疲惫。
她坐着闭上眼缓了会儿。
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沈玉的敲门声,她似乎有些焦急:“喻伽,喻伽,你醒了吗?”
喻伽一惊,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4月8号早上七点二十。
时间前进了!
但她竟然坐着睡了两个多小时。
该死。
她赶紧起身穿衣服,不忘回答:“起了,起了。”
门外沈玉催促:“你快一些。”
喻伽将自己的东西匆匆放到包里,查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背起背包,打开了房门。
沈玉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牙刷和毛巾:“先去洗漱。”
喻伽跟在她身后,到了一楼,在一楼的厕所里快速刷了牙和洗了脸。
沈玉给她准备了一些吃的,放到她手里:“这些你待会儿路上吃。”
“谢谢沈玉姐。”喻伽接过。
晖真还在睡,沈玉很急的样子:“我带你走近路,会快一点,趁现在晖真还在睡。我快去快回。”
喻伽想说不用,她自己走就可以,沈玉却已经出了门。
她只好跟上。
沈玉走路快,喻伽跟在她身后,她走的路似乎真的是近路,不过十二分钟,她们便到了村屋前。
出去村口的路中央却堵满了人。
沈玉先她一步凑近人群踮起脚往前面看。
喻伽跑了一段才追上她,她站在沈玉身后,喘着气。
沈玉却突然浑身颤抖,踉跄了一下撞到喻伽身上。
“沈玉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