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寻坊,海唯带着我坐东海岸的新干线到达福井县,海唯说她很喜欢的日本的海岸之一。这里都是一些石柱组成的高低不平的海边悬崖,海水呼啸着拍打着那些岩石,仿佛是被风掀起的巨大玻璃扑打在上面,碎成无数反射着阳光的碎屑。这里是日本自杀率很高的地方,海唯笑着对我说,在她从新西兰回家的时候差点从这里跳下去,她目视着脚下的海水,眼神充满了暗淡的神色。
“不过,好在认识了你。”
她看着我,那些忧伤的眼神还在,只是悲伤已经淡去,仿佛只是回忆而已。“似乎是一种新生的感觉。”她笑着,依然看着那汹涌的海水。听着海浪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音,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在商店街,我为她买了这里的特产墨汁冰激凌,据说是海里的新鲜墨鱼吐出来的墨汁制成的,海唯说其实只是混合了一些墨汁或者竹碳的香草冰激凌而已,吃起来也确实是香草冰激凌的味道。
这里的商店街到处都是烤海鲜的小店,或者说,是海产品的专营店,海唯揽着我的胳膊,挑选着她爱吃的海鲜,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新西兰一样,在大大小小的城市穿梭,在廉价的便利店购买食物,露宿郊外,在帐篷里一起聊天唱歌,一起看星星。这种对她的感觉再次变得熟悉起来。
东寻坊最著名的海产品要数越前长脚蟹了,是福井县的特色美食,肉质十分饱满,鲜嫩。老蟹的蟹壳上会有很多的突起物,为什么会长这样的东西呢。
“要问问螃蟹们才会知道的吧,”海唯小声叨咕着,“可能要变成螃蟹才会知道的吧。”店长看到外国游客,直接掰断了一条蟹腿,用刀劈开后直接递了过来,蘸着酱油一口吃进去,满嘴的香甜感觉。
我可不想变成螃蟹被吃掉。我看着那只可怜的螃蟹不禁感慨。
说完我们对视一笑。
走到一家临海的小的餐馆里,海唯把我介绍给了小店的店长,她叫川岛青子,是海唯高中时的同学和闺蜜,也是这个小店的第十三代传人了。
“店不大,但是客人都是熟悉的人,所以生意才会一直很好。”青子说着,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今天的午餐是青子特意为我们做的店里的招牌菜,长脚蟹火锅和长脚蟹寿司。新鲜的蟹肉放在香甜的米饭上,蘸着酱油和介么,吃起来口感绵软,蟹肉入口即化,大海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锅里还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蟹肉火锅,看着就让人感到幸福。
借着小店的辣椒,日本的辣椒还挺少见的,几乎是青子到一旁的烤海鲜店才要到了一些没有磨成粉末的干辣椒来,我给他们做了一道中国四川的名菜香辣蟹,新鲜的螃蟹一劈两半,去腮洗净后沾上面糊进锅烹炸锁住鲜美,葱姜蒜花椒爆香,放料酒白糖盐,蟹,大火翻炒出锅。味道飘在空气里,小店外面的客人都忍不住的在大声的询问青子在炒什么。吃惯了清淡口味的日本人人看起来非常中意这些重口味的料理,不一会就把一大盆香辣蟹吃的精光,一边哟西,哦伊稀的说个不停,海唯在一旁,带着些许骄傲的看着那些人,看看一旁微笑着的青子,四目相对后,仿佛从她的眼里读懂了什么,然后又看看我,脸蛋一下变得绯红。
告别了青子,一路沿着海岸行走,不一会竟然下起雨来。海唯下意识的抓住我的手,我们就自然的牵着手默默的在小雨里行走着,身边是层峦的山丘和微凉的海风。
“有没有想起来在新西兰爬塔拉纳基山时候的感觉?”海唯轻声的问我
恩,我也应和着,看着海唯的脸,她低着头,脸蛋红仆仆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喜欢,寂寞,还是别的什么。我在她身边得到的是和阳,或者未然从未给过我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十分幸福和美好,就像干枯的心被充满了一样。就这样纠结着和她一起牵着手行走,小雨落在我们身上,身边的房屋上,山丘的树木上,滴滴答答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路过一家旧屋改造的茶社,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就是日本老电影里面的那种比较单纯的音符组成的曲调。海唯带我走了进去,穿过一道木质的推拉门,里面呈现出来一道古朴的木质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开放的客厅,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子盘坐在坐垫上,手里握着一把木琴,海唯告诉我这叫做三味线,是中国的三弦传到日本并加以改良而成,音调单纯,一般伴有歌姬的小曲。
我们坐在客厅里,客厅的另一侧是落地的大门,对着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还有一个“蹲踞”,电视里常见的水流过竹筒落到石头上的装置。在茶会之时,茶客进入茶室之前经过茶庭,必须在蹲踞前先洗手和漱口,以达清净身心的目的。不过这种传统已经在游客的礼节里面变得无足轻重了。只是这会下着小雨,雨水稀稀落落的落在那一滩幽静的水面上,听着竹筒不时敲击石面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安静,脑海里也变得空明,似乎身边充满了白色的空间,而我盘腿坐在中央,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海唯和刚才唱歌的女子都已经不见,桌子上摆着的依然是两个人的茶杯,但我也早已习惯了海唯神出鬼没的“惊喜”所以也不太在意,而是继续享受这种悠然的时间。又过了大概10分钟,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海唯。海唯在那歌姬的帮忙下,换上了一套传统的歌姬专用和服,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她散发着一种庄重、安稳和宁静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未然时候给我的感觉,她在我面前转了一圈,然后红着脸怯怯的问道,“恩和,觉得这样好看不?”最后的声音已经如蚊子一般。
之后的几个小时,海唯面对着我,盘地而坐,亲自为我表演当地的茶道,掌柜的女子则继续在大厅为客人们演奏日本的三味线,这些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坐在海唯的对面,她低着头,红着脸,却也一丝不苟的抹茶,能闻到空气中一种淡淡的抹茶清香。从她手中接过茶杯,轻转三圈,这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品茶的礼仪,大概是指轻品、慢饮、奉还,表示对抹茶人的感谢。海唯只是安静的看着我喝完杯里的茶,目光相对的时候,她又害羞的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