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色已晚,林晚洗漱后换了身素色广袖寝衣,她披散着头发,用根发带半束着,站在廊上吹着风,看着天上斜斜的隐在云后的半轮月。
忽听见敲门声,林晚边想着谁会在这时来,边下了阶去开门。杏子等人也听见声音出来了。
林晚开了门见梁王站在门前,她倒愣了愣。
梁王看了看林晚,见她穿着寝衣忙移开了眼,说:“我是翻墙进来的,有话跟你说。”
林晚回神,忙道:“殿下先进来吧”,说着退开,让梁王进来了。梁王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林晚笑了笑,又向杏子她们道:“你们先进去吧。”杏子忙答应着,拉着梅香兰香回房中去了。
林晚看向梁王问道:“殿下要进去坐坐吗?”梁王说:“不了,就在这儿吧。”林晚点了点头,问道:“殿下怎知这是我的院子?”梁王看向那棵玉兰说:“我看见它了,你不是说过你院中有棵玉兰。”
林晚笑了笑说:“那殿下来是有什么事吗?”梁王看着林晚披散着头发未施粉黛的清新模样,她的美丽与日间不同,不由多看了几眼,好一会儿后才说:“我刚接到燕都伍先生来信,说东北草原上的匈奴向蒙古部族发动了战争,蒙古向他求援。”
林晚听后想着蒙古部族在燕都几座城池关隘外,也不算远,怪不得蒙古向伍先生求援。她又想起晋国三公主就嫁到草原去了,也不知是嫁到何处。她思量着又听梁王说:“伍先生已派兵去支援了,可他脱不了身,只好我去草原一趟。”
林晚急忙问道:“现在就要走?”梁王柔柔说:“没有,明日一早起程,我是怕夜里睡不好,才想早早跟你说。”林晚勾了勾唇道:“我知道了,殿下此去珍重,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梁王笑了笑,说:“我会的。”他又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林晚,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沉沉问道:“你愿意吗?”
林晚听见了心跳声,不知是梁王的还是自己的,一声又一声,急促地响着。她回抱住梁王,拽着他背后的衣服说:“我愿意的。”
梁王松了口气,笑了笑,摸着林晚柔顺的头发说:“我以自己的尊严和性命起誓,决不负你。”
林晚从梁王胸前抬头,望向他的眼睛说:“你若不负,我必生死相随。”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吹来,拂乱了两人的发梢衣摆,那玉兰树也被吹得哗哗地响。两人听见声响,同时向那玉兰树看去。
不一会儿,风停了,除了虫鸣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刚才似一场梦幻,可梁王和林晚都知道那阵消逝的风是存在过的,因着那阵风他们的心都静静的,颇觉心安。
梁王笑看着林晚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像是认识了很久,觉得自己很了解你,你也是懂我的。”林晚笑说:“说不定,前世我们也曾相识。”
梁王笑说:“我本不信什么前世今生,现在却希望是有的。”说完他摸了摸林晚头发,轻声说:“进去吧,夜里风凉,我先走了。”说着放开了她。
林晚虽有些不舍也只是点了点头,说:“殿下小心。”
梁王沉沉说:“你放心,等我回来。”说完便转身开门出去了。他站在门外又转过身看了林晚一眼,林晚朝他笑了笑,他也笑了笑,而天太黑林晚却并未看见。他关上门走进了黑暗中。
林晚站了一会,忽又一阵风来,吹得玉兰哗哗地响,她望着笑了笑,也就进屋去了。
林晚刚在榻上坐下,杏子等人就进来了。杏子问道:“小姐,梁王殿下这时候来是有什么急事吗?”林晚说:“草原上发生了战乱,殿下要去一趟。”
杏子点头,忽想到什么又笑说:“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消息总在夜里传来,上次殿下去燕都也是。”林晚笑说:“幸许凑巧吧。”
梅香说:“小姐,您新得的那支笔就是刚才那位梁王殿下送的吗?”林晚笑着点了点头。兰香笑说:“我看小姐对那笔爱不释手,日日练字都用它,想来是很喜欢那位梁王殿下了。”杏子看着兰香说:“这就叫爱屋及乌。”梅香笑说:“还是杏子姐姐懂得多。”林晚笑了笑说:“你们去歇着吧。”
梅香兰香答应着下去了。杏子却在榻旁坐下,她关心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林晚看着她说:“我没事,只是觉得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杏子笑道:“这梁王殿下还没走小姐就这样,要是走了可怎么办呢?”林晚笑说:“少打趣我了,能怎么办,忍一忍他也就回来了。好了,你去睡吧,我也去躺下了。”
杏子答应着去了,林晚也起身灭了灯在床上躺下。她本以为会睡不着,可不多时便睡了,又一夜无梦到了天明。
这日天刚亮,梁王便出城去了营中。那跟着他从京城来的何川等人昨晚已得了消息,早收拾齐备,牵着马等着了。而林觉、谢万捷、许延等人也都赶来了,梁王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人马出营去了。梁王让何川等人先行赶路,自己回了城中一趟。
梁王去拜见了周月荷,周月荷在厅上见了梁王,梁王向她说明了现下情形。
周月荷听后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殿下此去小心。”
梁王道:“多谢夫人关心。”又拱手说:“想必夫人已知我和林晚之事,请夫人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求娶她。”
周月荷笑了笑说:“我放不放心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晚放心。”梁王说:“我知道的。”周月荷点了点头说:“既如此殿下快去吧,莫误了正事。”梁王便转身出去了,打马去赶何川等人。
梁王走后,周月荷带着方婆婆去了林晚院子。林晚正在书房练字,周月荷静悄悄进来,见她正写完一句诗,却是“且喜平安又相见,其余外事尽空虚”。
周月荷瞧着笑了笑,问道:“这是知道梁王走了?”
林晚吓了一跳,忙放了笔笑说:“娘,你怎么来了?”
周月荷笑说:“刚梁王来找过我了,说要娶你让我放心,我说你放心才是最重要的。”
林晚微微笑着说:“我很放心。”
周月荷看了看她说:“那就好。”她又看了看她刚放下的笔说:“这倒是一支好笔。”
林晚说:“这是殿下送我的。”
周月荷笑了笑说:“我就先走了,你继续练吧,”又说:“至于梁王你也别太担心,他是身经百战的人。”
林晚点头应下,目送着周月荷离开了。
林晚看着纸上的诗句,想着梁王应该是在路上了,她呆呆地出了许久的神。
七八日后,梁王派的信使到了林府,因梁王吩咐要将信亲手交给林晚,信使便由小厮领着来了林晚院外。
林晚听闻,忙跑了出来,从信使手中接过信。那信使说:“小姐若要回信,可交给小人。”林晚忙说:“那多谢了,请稍等。”信使说:“小姐客气。”
林晚便进去了,又吩咐了梅香兰香给信使泡茶,就快步去了书房。她在窗前站住,见信封上铁画银钩地写着“林晚亲启”,她不由笑了笑,随即拆了信封取出信来,看去,写道:“勿忧,已至蒙古,一切无虞。匈奴闻讯,调军回营,双方僵持,有所耽搁,恐月余方可回”。
林晚读着稍觉安心,又见下面用大字附诗一首,写道:“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落款赵景晏。
林晚读完眉目含笑,想着信使还等着,忙将信放在案上用镇纸压住。她另拿了信纸,提笔写道:“信已读,心中甚喜。安好,勿念。
望殿下努力加餐饭,天凉多添衣,劳累需休息。
只道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愿君平安,早日归还。”落款林晚。
林晚写完,看了一遍,见墨迹干了,忙折好装进了信封中。封好后,看着封面犹豫了一会,提笔写道:“赵景晏亲启。”写好后,待墨痕干了,便拿着信出了书房,又去房中拿了几块碎银,去了院门。
林晚将信和碎银递给信使,信使不敢接银子。林晚却说:“你拿着吧,路上辛苦,去买些酒水喝。殿下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那信使这才道了谢接过,跟着小厮出去了。
林晚回了书房,拿了梁王的信又读了一遍,已没了那份欣喜劲,只觉心中空落落的,胸口闷闷的。
林晚拿着信走至窗前,望着天空,念道:“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她又低头看着信纸说:“殿下也似这般煎熬吗?”说完望着窗外发起呆来。她站了许久,才将信收了,拿着去了内室放在了枕下。
杏子回来时,在屋外便见林晚倚在榻上闷闷不乐的,想着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遂问梅香,兰香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梅香说:“刚才,梁王殿下来信了。”兰香说:“小姐是想梁王殿下了。”
杏子微微叹了口气,走至榻前,笑说:“小姐想梁王殿下了?”林晚转头看着杏子却不说话。杏子坐在榻边说:“要不小姐出去走走,找石小姐她们说说话。”
林晚笑了笑说:“我没事的,自己闷一会儿也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杏子只好出去了。林晚确实只闷了一会儿,之后也好好的和杏子她们有说有笑地玩着。
可到了夜里林晚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的,到了夜半才睡过去。
林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梁王中了箭,心中正急痛着又见梁王好好地回来了,自己正要跑去抱他,却不知怎么醒过来了。
她摸了摸心口,平复了心绪,起身看外面天色已亮。遂下床开了窗,一阵长风吹来,抚动她的发丝、衣袂。而院中的玉兰树也被吹得哗哗作响。
林晚心中烦躁、空落,她很想见见梁王。她忽然有些理解沈竩为何能抛下亲人跟着许延走了。
林晚看着玉兰树的绿枝,做了个决定。她决定去草原找梁王,她不想再苦苦等待梁王归来,她既然想见他,他不能来,那自己就去。
杏子推开门进来,见林晚在窗前站着倒愣了愣。林晚转身看着杏子笑了笑说:“杏子你要和我去草原吗?”杏子惊讶,回神后上前来笑说:“要去,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林晚笑说:“你舍得赵二哥?”杏子想了想说:“小姐比他重要。”林晚忽红了眼,摸了摸杏子的头说:“傻丫头”,又说:“你去问问赵二哥,他愿意去吗?”杏子笑着拍手道:“好,我马上去问。”
林晚又忙说:“若他愿意去,便马上收拾行李,等父亲哥哥走后我们就在马厩汇合。”杏子答应着跑了出去,林晚也唤了梅香兰香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