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说：“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你不用听李敏说得那样严重。”
是人就都会犯错。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么？”
少女清丽的声音在这样肃杀血腥的环境里，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沈长宁一步一步向前，根本不在意地上的血渍有没有沾到鞋面上，也可以说哪怕沾上了，此刻的她也是完全不在意的。
她站在男人的身前，看着他微微低垂的脑袋，又轻轻问了一声：“当真不是什么大事么？”
虽然她对北镇抚司的事情了解不多，但纵然只是三岁孩童也知道北镇抚司这样的地方只需要一丁点的差错，便能让过去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在北镇抚司里厮杀、拼抢、努力往上爬了这么些年，如今……
落得个被赶出北镇抚司的下场。
当真不算什么么？
不知是不是心虚，亦或是旁的什么原因，听到少女的问题，凌云昭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透过他那双被汗和血迷蒙住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双样式好看的绣花鞋就那样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是在梦里，更不是在幻想中，而是在现实里，她还在。
凌云昭的心情莫名的平静。
平静到一种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地步。
不过，良久之后，他在黑暗之中轻轻笑出了声来。
“是否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夜里，从他任凭着心中情绪的影响而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定下了。
现在……
他只是如他那晚所说的那样，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已。
当然了，能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他很高兴。
其他的，他并不后悔。
虽然，谁也想不到，那个光是说出名字便能使小孩停止哭啼的森冷阎罗，竟会有忘却理智的时候。
想到这里，凌云昭唇角的笑愈发明显了几分。
也不知他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旁的什么。
“……”
沈长宁不傻，李敏方才所说的，再加上现下凌云昭的反应，她已经很清楚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心情才愈发的复杂了几分。
心头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抬起手，悬在空中，想要伸手探探眼前男人脸上的伤口，却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她说：“千户大人的恩情，长宁铭记于心，回头，我会配一些最好的伤药，想来对千户大人的伤势有利，至于……至于其他的……”
闻声，黑暗里男人低垂的眼眸不由亮了亮。
可是——
沈长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至于其他的……恕千户大人的恩情实在是太重了，长宁只怕没有好的办法可以报答大人的恩情，还望大人见谅。”
清浅淡然的声音落下，她便朝着凌云昭深深地福了个身。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他想要听到的肯定不是这些，但，有些事情不是想或者不想就能决定的，她给不了的，就是给不了，把话清清楚楚的说明白了，才是对所有人真正的好。
只不过，很伤人心就是了。
果然。
黑暗中那双闪亮的眸子，在瞬间的惊诧过后又重新被浓浓的黑雾所遮蔽。
男人唇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鲜血跌落在地的声音，又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响得直叫人揪心似的疼。
终于，凌云昭重新轻快地笑了出来：“沈姑娘说的什么话，我做了什么，不过全凭自己的心意而已。凌某可从未想过要让什么人因为我的举动而感恩戴德，沈姑娘这样说，倒是小瞧凌某了。”
“如此，的确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