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爆发

兄弟俩终于埋好了石头,两人气喘吁吁的,蹲在那里抽烟解乏。

孙少杰开导少安道:“也就万把块石头,满打满算也只是大几千公斤。

知道国家收多少钱吗?一公斤三毛,实际算起来也才一千来块钱。”

“这还少啊?三孔窑了都。却只垫了个凉亭。还运了几千公里呢。”

“这不还是为了镇宅嘛,只有贵重的东西,效果才好。‘园无石不秀,厅无石不华,居无石不安,斋无石不雅’,就是镇宅的石头,风水上的安排。这样一说,你是不是又觉得不贵了?

“是有点。”

“俄觉得吧,这不是它该有的价值。现在是玉石专营,国家定价。三毛钱一公斤,最多算是开采的工费,根本没有给材料定价钱……知道做成工艺品,卖什么价吗?”

“多少?”

“差不多就是这堆石头的收购价。”

“千多块钱?”

“每块。”

“哎哟”一声,孙少安软在了地上。

少杰忙拉起大哥。

“看把你吓的。别想美事,那要做成工艺品才行,是你会还是俄会?”

他还真会。

“那倒也是。”少安觉得好多了。

“所以,别想那么多,这只是三孔窑罢了,咱也就是打了个厚实一些的地基,然后搭了个凉亭,放了张石桌。”

孙少安看了看凉亭,觉得也是。

三孔窑而已,家里都有五孔了,确实不应该那么大反应,可想起那彩礼……

这二娃说话,有时候不能信啊。

“真就只值三孔窑?”

“当然了。都说了,那只是做成工艺品后的价格,只卖材料怎么都到不了那么多。你只见白酒贵,啥时候见粮食能卖那么多哩?”

少安想,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玉石现在是国家专卖,打地基没问题,敢私卖要犯法哩。”

“那倒也是。”孙少安终于放心。

一切合情合理。白酒卖得贵,跟种粮食的确实没啥关系。想多了。

孙少安忘了一点。

那就是:粮食到处都有,而且地里年年能长。可这玉石它不一样啊!

专卖的原因,也只是因为现在国家的工业不发达,只好拿这些稀罕玩意儿去换取宝贵的外汇,进口工业设备。

毕竟,在汉文化圈儿里,这东西还是很能值上几个小钱钱的。

而且,这东西虽然贵,还属于稀缺资源,但总量并不大,并且不可再生。对国家那样的大盘来说,其实不算太大的钱。

所以,早晚会放开的。

到那时,民间交易放开,随着人们越来越富有,这些石头的价值,是他打破脑袋,都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的数目。

只是,孙少杰不会再说罢了。

否则,若是睡不着觉,该怎办哩?

润叶姐还不捶死他这个小叔子。

借着乔迁新居的契机,孙家请昔年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乡邻,吃了一顿饭。

也没做甚稀罕东西,就是猪肉炖粉条子白面馍馍可劲造,管饱。而后每家送上一份四色点心,表达心意。

承诺今后有困难,千万要开口。

这是孙玉厚老汉的心结,得解了。

有刚过去的青贮现场会和少安升官的影响,不但不显眼,反而显得低调。

日升月落,光阴流转。

在双水村的人们对青贮津津乐道,对羊肉殷切期盼之中,随着一场小雪,时间来到了冬月。

这天,县委领导班子正开会研究青贮推广的事情,一个电话突地打进县委办公室。

双水村的青贮出事了!

“砰!”

冯世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怎么会这样?那青贮怎么会吃死了羊?”

“石圪节请了医生过去,说是有毒……”办公室主任小心翼翼的汇报。

这是在找事儿啊。

冯主任升官的心火炭似的,这时候传出青贮有毒,那不是泼凉水嘛。

而且泼的还是冰水。

这个时候,可不敢触了他的霉头。

听见说“有毒”,冯世宽一惊。

“什么毒?”

“只说不是矿物毒,其它查不出来……”

太笨了!冯世宽怒气勃发。

“查!马上查!”他看向马国雄,“派得力人员过去,必须查明原因,若是人为,一切涉案人等,绝不姑息。”

李登云劝道:“还是先查明原因再说,毕竟事关重大,谁都不愿出事。

而且这事是福军主任直管,有智主任的供销社直接参与……”

“伪君子!阴阳人!”张有智心里大骂。

全县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这李登云虽然表面上看粗粗笨笨,但极其工于心计,办事还能下得去手!

属于那种“面子上和和气气,可办起事来的时候,心会像铁块一样硬”的典型阴阳人。

若不是预知,还真会以为他登云有多好心呢。那孙少杰独辟蹊径,早通过几个“逛鬼”,把事情查了个底儿掉。

哼!说什么“直管”、“直接参与”,他这是为随后发难做准备哩。

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难得有这么个学习观摩的机会,田福军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登云表演。

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说起来,他田福军就是个书生干部,把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做事上,哪里会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做官的道道儿?

若不是孙少杰点醒,他提前改变了做事模式,缓和了和冯世宽之间的关系,这次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靠边站那是妥妥的。

用少杰的话讲,这冯李之间,属于政治上的典型共生关系。

各取所需,相互依存。

不是他李登云撑台,冯世宽的主任位置也不大好做。李登云通过他的不懈努力,成了冯世宽离不开的“盟友”。

而李登云呢?

这人根本没有做事的本事,却可以借此机会登天梯,获得升官的机会。

正视了这层关系,田福军就清楚,这次是搬不倒他李登云的。

因为冯世宽需要他。

但今非昔比,由于他的及时改变,李登云就没有原来那么的重要了。

毕竟,没了敌人,还要走狗何用?

所以,打击一下威信,弱化一下地位,减小一下冯对李的支持力度,让李登云彻底老实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登云这次发难,大约是因两点。

一个就是少杰说的,自己“抢了”他的位置;另一个,就是自己向冯世宽靠近,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说起来,这李登云可真不是东西,他还是自己老丈人亲手提拔扶植的呢!

少杰说得对。

做官的果然没有稳定立场。

凡是对他们有利的,就是对的;凡是对他们不利的,全是错的。无关对错,无关心性,一切皆是利益而已。

官本位,害死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