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易献平回了礼宾接待的酒店，顾楠开车送许瀚霖。
电梯匀速下降。
此刻两人各站一边，脸色皆紧绷着，沉默不语，和身处包厢里的欢声笑语成鲜明反差。
抵达-2楼，顾楠走出电梯，看着一模一样的地库有些茫然，因为连墙面的广告牌都如出一辙。
许瀚霖站定在她身边，冷哼了一声。
“出个国路都不认识了？”
她摊了摊手，面色自若。
“开车，我的钥匙。”
许瀚霖勾着一侧嘴角冷笑，把钥匙扔给她。
顾楠接住，确认是自己的钥匙，终于松了口气。
许瀚霖扬了扬下巴，示意走啊，怎么不走呢。
她笑了一下，手里暗暗摁了摁车钥匙，再摁……再摁摁摁摁……
完全没有车锁解开的声音。
什么破车，好歹‘嘟’一声，喇叭声平时不是很大吗？
许瀚霖挑起一侧眉毛，依然在等她。
顾楠润了润嗓子：“我出国的时候还没有银河大厦，你带路吧。”
时过境迁，天翻地覆。
两年前银河大厦还没建起来，她全然陌生不足为奇。
许瀚霖冷冷撇她一眼，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悄无声息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之间，瞬息变化的何止是一栋陌生的楼。
车子驶出地库，顾楠问他。
“送你去哪？”
“往前。”他沉声道。
车子驶入川流中，汇入了主路。
路上下起了雨，水珠打在车窗玻璃上化成丝丝缕缕地形状。
“十字路口左拐。”他靠在座椅上，揉着眉心。
顾楠点头，时不时问着他方向和距离。
车子缓缓停在一幢红房子旁。
门匾上印刷着七个金属镶金地大字，南林消防救援支队。
到了。
原来，这就是他这工作的单位，再往前走五六百米的距离就是南林大学，他们的校园。她垂眸，不愿再往下想。
外面还在下雨，空气泛着朦胧。
两人只能静静的坐在车上，雨刮器在眼前一下一下的滑落。
许瀚霖不紧不慢的解开安全带，随后一只手摸索着口袋，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顾楠转过头问他。
许瀚霖面色自若：“你给我打个电话，我的手机刚刚放哪了？”
顾楠解锁了手机。
“你手机号多少？”
“以前的号。”
她点开数字键，努力在记忆里思索，犹豫着输入了前三位数。
许瀚霖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冷冷地声音响起。
“我的手机号不是这个。”
顾楠静默片刻，手指有些颤抖，立马停住了动作。
深吸了口气。
“你的号码是多少？”
许瀚霖伸手要了她的手机，拨出了号码，安静的车厢内手机铃声响起。
他的手机，正落在开门的侧箱里。
许瀚霖掏出手机，顺手带出了几张纸片，翻转一看原来是名片。
名片刻着简单的信息。
顾楠 1784093589
一顾设计（深城）有限公司。
方案设计师。
许瀚霖定了定神，目光似透纸般犀利。
一顾设计.......深城.......
深城！
他的心沉下去。
饭桌上老师提议工作时，她的犹豫原来是早有了决断。
许瀚霖的手指夹起了名片，旋转了一面，看着深城两个字，咬着牙。
“决定好了。”
“以后，留在深城？”
顾楠没应声。
看来就是默认了。
许瀚霖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把名片握在掌中。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声音依然是平静无波。
“那老师那边，你怎么回复？”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顾楠接过名片，声音回荡在车内。
“学校教师，能聘上我会来，聘不上就不来。”
她那么骄傲的人，说话的语气竟然带着丝低沉。
窗外的雨声溅落出躁意，晚上的温度清凉。
许瀚霖定了定神，随手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她。
顾楠下意识想拒绝，下一秒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桎梏着她的力道一重，随后被拉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单手把她揽在怀里。
顾楠愣住，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味，想起今晚在饭桌上他陪老师喝了不少酒。
她试图推开，依旧无动于衷。
试探着问道。
“许瀚霖，你喝醉了？”
许瀚霖没吭声，利落地把衣服盖在她肩上。
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温热的气息裹挟在她身上。
一只手扣着她的脑袋，他的脑袋缓缓抵在她肩上。
喝过酒的嗓音低沉，像失了魂。
“你有什么事儿可以联系我，我不会打扰你。”
“所以你不用把我丢进黑名单……”
顾楠艰涩的开口：“时间不早了。”
他的身体片刻僵硬，点头：“好。”
回到银河大厦，顾楠刚进地库，一位保安正在附近巡逻，他帮忙示意方向。
顾楠受他指引，停好了车。
解开安全带下车。
“谢谢您帮忙。”
“不客气。”保安点头致敬，看见她车头上放的的名片，不经感慨。
“今天白天您车钥匙落车上了，没留联系方式，我本来想打114联系挪车。”
“还好有许队帮忙，我把钥匙给了他。”
顾楠笑了笑，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谢。
事实上交给他还不如打114挪车。
顾楠关车门的动作陡然一滞，迟疑地问道。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们认识？”
说到这个，保安的脸上闪现出八卦的表情，把今天下午的事儿娓娓道来。
不禁感叹。
“你是许队女朋友吧，您刚刚开车进场的时候，他也交代了。”
“我们只是朋友。”顾楠解释，但保安显然不信。
因为此时她的身上还穿着他的防风衣外套。
顾楠再次无言以对。
保安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我还知道您可能不认识路，我带您去搭乘银河酒店的电梯。”
回到酒店，她把卡片插进卡槽，拴住房门的锁链。
在英国两年，最大的改变大概就是她的睡眠了，起初是因为时差导致生物钟紊乱，再后来就越来越难以入睡。
安静的坐在窗台上，眺望着远方的建筑，纵横交错的城市脉络展开在她眼前。
顾楠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握在手里，能闻见上面淡淡的烟草味。
手机振动。
显示一条新信息。
许瀚霖：【到了？】
顾楠愣了愣，通讯录里躺着——他的名字。
回想刚刚在车上。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点击跳跃着，随后把手机还给她。
他在她的手机上，存下了手机号码。
她闭上了眼，像一只鸵鸟似的把头埋在他的外套里。
下一秒手机铃声孜孜不倦地响起。
顾楠手指颤抖，接通电话。
白噪音里夹杂着许瀚霖的声音。
“你到酒店了？”
“嗯，到了。”
“好的，早点休息。”
他只短暂问了两句，没再打扰，结束了通话。
顾楠抬头，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世界在她眼前模糊。
明明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为什么总有种错觉，觉得故事还没有真的结束，总觉得我们还能有以后。
她是舍不得这个人呢，还是舍不得那段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