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作息一向规律,早上醒得非常早。
担心简和意早上有课,我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没声音。
下楼做好早饭回来,我又敲敲门,依旧没动静。
我心中察觉到一丝不对。
向下一按把手,门毫无阻拦的开了。简和意并没有反锁门。
我走过去低声喊他,简和意朦胧地睁开眼,没什么焦距。
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很灼热,我一探额头,竟然是发烧了。
一副很需要人照顾的样子。
“你今天有课吗?”我问他。
简和意眼神迷茫地看着我,无意识地重复,“有课?”他已经烧到听不懂我的话了。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去给他找药。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简和意半磕着眼,语气微微地颤抖。
“别跳。”他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脸上露出一种痛苦难耐的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半梦半醒的幻觉。
手腕已经勒出了一圈红。
我半跪在床边,反手握紧他青筋凸起的手掌,我能察觉到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随即便用更大的力气抓住我。
“不跳不跳。”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紧绷的身体终于逐渐放松下来,冷汗浸了一额头。
“真的吗?”简和意眼神聚不起焦,目光空空地落在我脸上。
看来是不知道把我错认成了谁。
“真的。”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简和意注视着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瞬间失去了表情,眼角有一点发烧的潮意,像转瞬而逝的雨。
我几乎以为他恢复理智了,正想张嘴解释几句,但下一秒,简和意的目光就又涣散起来。
这一遭发烧,简和意在我家躺了三天。
简和意在生病中变得有点迟钝,要不是我提醒,他甚至都忘了联系同学请假。
正巧宋立正好要来谈画展的事,我托他带点颜料过来。
我一边给宋立发消息,一边跟简和意闲聊。
“你还没见过他吧,是我经纪人。”
“前天我穿的睡衣就是他的吗?”简和意冷不丁地开口。
“啊?”我一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随即意识到不对,抬眼去看简和意。
他的表情很正常,很无辜,看不出什么端倪,甚至翻了一页书。
我看了眼他手里的书......
拿反了。
“怎么可能。”我忍住笑,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提起。
“那当然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宋立这家伙住进我的房子,不得把我膈应死。
不消半小时,宋立吭哧吭哧带着几袋子菜敲响了我家门。
他对我让他去洗菜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
“那他呢?”宋立愤懑地看着悠闲翻书的简和意。
“你让发烧的病人干活?”我拍了一把宋立的背,让他赶紧去厨房。
身后的简和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连忙过去给他倒水。
“发烧的人会咳嗽?”宋立嘀嘀咕咕,被我一个冰冷的眼风扫得闭嘴。
“我去帮一下宋先生吧。”简和意咳得脸颊微微发红,支起身体,挣扎着要下床。
我按住他的肩膀。
“不用管,让他干。”
简和意闻言摇了摇头,“我是客人,理应做点什么。”说着便执意去厨房帮忙。
我对宋立立刻萌生出今天的不满,心中暗怪他多嘴。
这菜最终是我和简和意洗的,宋立被我赶去了客厅坐着。
“陈岚,你有几幅画,又被那个大老板买走了。”宋立给我汇报。
我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点点头,“挺好的,他还是没接受我的邀请吗?”
有一个神秘的大老板,从我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开始买下我的画,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价钱开得远远高于市价。
但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画展,给我留下的名字也是日语——さようなら。
我猜测那是一个日式画风爱好者,因为段时间我痴迷于日本的物哀之美,因此画作也受此影响。
“对方回绝了。”宋立给出了毫不意外的回答。
简和意乖乖地坐在旁边涮火锅,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的画卖了多少钱啊?”
宋立撇他一眼,语气意味不明,“是你打几辈子工都买不起的价钱。”
简和意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下来,连筷子都放下了。
我对宋立忍无可忍。
“忍你很久了,不会说话就别说。”
宋立很无辜,“我只是给他打个预防针,别又重蹈覆辙。”
我不理他,对着简和意轻声细语。
“那以后你喜欢的画我就不卖,送给你好不好?”
宋立瞪着我,差点拍案而起。
简和意的表情笼罩在升腾的雾气中看不分明,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