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的脸色瞬间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呼吸深重了几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不要说这种话。”
真田苓耸肩,哦了一声。
说真的,从一开始,迹部景吾看她的神情,就跟她得了重症快死了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厉害,就好像她现在就该在太平间脸上蒙块白布似的。
真田苓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一回两回她就当看不见,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
真田苓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动静,扭头一看,迹部景吾还站在原地没动。
脑袋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不过感觉他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真田苓心里叹了一口气,怀疑她自己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明明她只说了一句。
又折回去,喊了一声,“迹部学长,我们该走了。”
迹部景吾没吭声,只是看着她,薄唇紧抿,眼里似有什么东西浮动。
对着这样的目光,真田苓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医院的楼道里,迹部景吾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向她的神情,真的是,难得的让她心里升起了那么一丝的不忍。
真田苓又叹了一口气,她就是现编也得编一个理由出来,“迹部学长,我这几天可能心态控制的不太好,说话有些犯冲,过耳听一下就行,别放在心上,都是...无心之言。”
迹部景吾有些气恼,什么无心之言,分明就是她不耐烦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好歹还给他解释了一句不是,心里就是再气再憋闷,人家也看不到。
半天的功夫,闷闷的吐出一句,“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真田苓点头,“好的,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说了。”
真田苓看着人脸色稍好一点,继续道,“那我们..走?”
迹部景吾嗯了一声,跟着她往前走。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不只是真田夫人松口气,真田苓也坐在椅子上松口气。
真的,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你们的歉意了,不用在这么客气了。
......
后面柳生院长通知去医院复查的时候,真田夫人陪着一块过去了,柳生院长解开纱布,伤口早就结痂了,边缘处还有些自然脱落,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新肉。
柳生院长笑道,“挺好的,恢复的是真不错,这些结痂不要用手抠等它自然脱落,留下的痕迹会更浅一些,之后也可以适当的涂抹一些祛疤的药物,完全恢复的可能性非常大,纱布也可以彻底取下来了。”
“真的吗?”真田夫人终于卸下来心口的大石,“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柳生院长:“应该的,您可以彻底把心放下去了。”
再次谢过柳生院长之后,真田夫人就带着苓回家了。
不过真田苓脸上还是贴了一张OK绷,家里又不是就这么几个人,这么大的宅院来来往往的佣人,他们偶尔撇过来的眼神,哎,一言难尽。
真田苓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脸上什么都没有,下楼遛弯的时候还是会贴着的,粉色的底色上面还有系着黄色蝴蝶结的棒棒糖图案。
非常的童真梦幻,一看就不是真田苓选的,是真田夫人拿过来的。
真田苓对这些小玩意没什么太大要求,能看过去就可以。
真田苓照常遛玩弯准备上楼休息的时候,就见到了客厅里坐着的三个人。
是手冢国一,手冢彩菜和手冢国光。
真田苓心里感叹了一声,最近家里拜访的人真是不少啊。
真田夫人瞧见人进门,招手把人叫过来,“正跟着你彩菜阿姨说着你呢,过来打招呼。”
真田苓抬脚过去,挨个打招呼,“手冢爷爷,彩菜阿姨,手冢学长,日安。”
手冢国一看过去,小丫头精神面貌不错,脸上虽然带着伤但也没愁眉苦脸的,挺好不错。
“苓最近身体还好吗?”
真田苓:“承蒙您挂念,已经全好了。”
手冢彩菜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真的好了吗?”
真田夫人笑道,“真好了,昨天还去医院复查来着,等结痂自然脱落,保养好不会有太大问题。”
真田夫人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柳生院长说过了,苓的脸恢复的极好,疤痕的印记也非常浅淡,后期加上一些药物的辅助,完全消失不是问题。
手冢彩菜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没有大碍就是好的。”
手冢国光也跟着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直盯着女孩子的脸会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不过还好,快要痊愈了,虽然他觉得真田苓可能不会太在意。
长辈们在聊天,他们两个小辈就坐在椅子上听,弦一郎也不在。
手冢国光还好,面容冷峻,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看不出个什么来。
真田苓听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些无聊了。
真田夫人自然清楚自家侄女的性子,话题稍告一段落就把他们两个小孩赶出去了,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玩去吧。
手冢夫人自然是没意见的,挥挥手让儿子也去了。
两人被赶到门外,面面相窥,一时相顾无言。
真田苓捏了捏眉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手冢学长,我记得你们家是练柔道的是吧,那你的柔道练得还行吗?”
虽然都是坐到警署司本部长级别的人物,但是真田潘士擅长剑道,本宅经营着一座剑道馆。
而手冢潘士更擅长柔道,本宅经营着柔道馆,所以手冢国光应该也会柔道的吧。
想来其厉害程度应该也和真田弦一郎的剑道差不多吧,都是全国级别的。
她实在是不想跟着他们坐在那泡茶喝了,太没意思了。
手冢国光看着真田苓眼里的兴味,默了一瞬,还是点头,“是的,还好。”
“那我们切磋一下吧,哥哥不在家也没人跟你讨论网球,不如我们来练练手,不能只看重网球啊,柔道也要一并兼顾起来的。”
手冢国光:......
不,他并不是很想的,尤其是,他现在还记得真田苓在那条巷子里打架的模样。
“走走走,别犹豫了,比划两下,就该吃饭了。”
手冢国光面无表情的跟在真田苓身后,进了一处静室。
屋子里看上去很空荡,正中央放置了一个稻草堆子,右边墙上的木架上放置了一把刀,这是真田弦一郎练习剑道的屋子。
正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字画,白底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静’字。
真田苓走进去就把那稻草堆子拎到角落里,闪开一大片空地。
手冢国光脱下外套,放置在一边,打架的时候穿着大衣不太方便。
两人面对面站立,微微颔首,“请多指教。”
规矩她还是懂的,招呼完之后,真田苓脚步后退,主动进攻,让她来看看手冢国光的地步在哪里吧。
一脚横踢过来,手冢国光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分神,抬腿跟他相抵,卸下她的力道。
手上也不放松,屈肘挡住真田苓揍过来的拳头。
真田苓过了几招之后有些不满,“你别光躲啊,攻击我呀倒是。”
手冢国光轻吸一口气,眼神沉下了,主动攻击她,扣住真田苓的手腕攻她下盘,将人翻折过去。
这招不错,不过可惜没啥用,真田苓顺着他的力道翻过去稳稳落在地上,反手还给了他一拳。
当然了,力道都是很轻的,能感觉到疼,却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
两人越打招数越快,手冢国光却从其中感受到了无孔不入的压迫感。
就像是他在网球场上对别人造成的感觉一样。
真田苓抬手横劈过去,手冢国光原本是要挡的,无意间对上了她的视线,像是海底深处突然出现的漩涡一般,危险至极,却又逃脱不开。
手冢国光的左手忽然抬不起来了,真田苓见他突然停下来了动作,手势已经收不回来了,这一拳要是实打实的打上去,就算是她卸了力道的,也不轻。
她只能迫使自己朝后翻去,可是指骨还是触到了他的脸颊,并且把手冢国光的眼镜都打飞了。
“你在干什么!”
真田苓原本是恼怒的,打着架你还能分心!
只不过在她看到手冢国光半坐在地上,右手捂着肩头而不是脸颊的时候,她意识到了不对。
真田苓蹲到他身边查看他的肩膀,刚一碰上就感觉到了掌心底下肌肉的不对劲。
这是...抽筋了?
真田苓疑惑的看着他,不应该啊,这才哪儿到哪儿,汗都没出呢就抽筋了。
她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以手冢国光的实力来看,他的训练量也是跟幸村、弦一郎一样的。
看着他的神情,有点意外却又好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真田苓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这是,神经性……痉挛吗?”
抽筋的时间很短暂,半分钟不到便恢复了,手冢国光把手从肩膀放下,轻轻恩了一声。
手冢国光的眼睛微眯,他是有点近视,离了眼镜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真田苓注意到他的动作,站起来给他找眼镜,她打飞的自然是她找回来。
拾起来看看了,还行质量不错,镜片没碎镜腿也没歪,“给你。”
手冢国光接过眼镜戴好,“谢谢。”
真田苓看着他的左臂,“我记得哥哥说过你的手不是在全国大赛的时候已经在国外治好了吗?”
神经性的问题她太清楚了,如果遗留这样的后遗症的话,也不该是现在才漏出来啊,他在打比赛的时候就该有征兆的啊。
去年全国大赛她看了呀,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后来不是还参加了什么U什么的集训,不应该有问题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
手冢国光沉默,当时的确治好了,后面因为他自己的心理因素胳膊抬不起来,遇上千岁的妹妹也是解开了心结。
但是在极少数的情况下,还是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比如说在他察觉到危险的时候。
不得不说,当初第一次见面,真田苓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哪怕现在她一派平和他也会不自觉的代入。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太紧张了。”
真田苓:“那你比赛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手冢国光摇头,“不会。”
真田苓的眼神瞬间不对了,你比赛的时候都不紧张,你在这跟闹着玩一样的跟我切磋一下就紧张了?
该不会是,真田苓心里冒出一个猜想,“你不会是...怕我吧?”
手冢国光没吭声,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怕倒是不至于,但总会不自觉的紧张,尤其是在真田苓瞳孔沉下来,毫无机质的看着你的时候。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压迫感的。
真田苓嘴角微抽,“你可真看的起我。”
手冢国光睫毛轻颤,“抱歉。”
真田苓挥手,“没什么好抱歉的,不过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啊,神经性痉挛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时刻可是会给你拖后腿啊。”
“年后你们就要参加新一届全国大赛了,一定得保持最佳状态才行,要不然我们立海大就是趁人之危了。”
“这样吧,”真田苓一合手,“我们再来几次吧,我针对你的问题特训几次,保证不会有后遗症的,你相信我我有经验的。”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继续吧,真男人就该永不言败,你说对吧,手冢学长。”
手冢国光:.....
不,这跟信任不信任,言败不言败什么的没有关系,他只是不想挨打而已。
这一瞬间他感觉刚刚脸上被打到的那一块地方更疼了。
......
“大小姐,手冢少爷,夫人让你们过去用饭。”
真田苓收手,“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佣人低头称是便退了下去。
真田苓瞅着手冢国光脸上的青紫,刚刚他没躲开,脸上又挨了一下,“要不,你先擦擦药。”
这屋子是真田弦一郎练习的地方,过程中难免有个磕碰,墙边小桌的抽屉里常备着伤药。
“麻烦了。”手冢国光自己接过药酒倒在掌心在脸上揉开,丝丝缕缕的疼痛从脸颊处蔓延。
当事人却没有半点疼痛的反应,依旧是那副神情,冷若冰霜。
手冢国光将药瓶递还过去,“我们走吧。”
真田苓接过放回原位,“好的。”
餐桌上手冢彩菜看见儿子脸上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真田苓解释,手冢国光便说道,“不小心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