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马自达Rx7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驶来,轮胎上的泥水四溅,突兀的闯进了一片荒凉之地。
吱嘎,猛地一个急刹,车都还没停稳,工藤新一瞬间拉来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太近了,近到他还没下车就看到了真田苓靠在墙角坐着,周身全部都是鲜血,脚边浑浊的雨水也被鲜血染成红色。
可又太远了,工藤新一怎么感觉自己怎么跑也跑不过去,泥地雨后太过湿滑,工藤新一在来的时候又被车撞了,一连摔倒了好几次,连滚带爬的扑到了真田苓的身边。
工藤新一浑身都在哆嗦,眼泪无意识的留下,双手颤抖的想要去碰真田苓,可又无从下手。
他从电话里就知道,真田苓的情况绝对不好,可他没想到,竟是这样令人绝望的场景。
他能看到的,真田苓的脸已经被毁了,肩膀腰腹大腿全部都在不停的渗血,止都止不住。
“苓,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苓...我求你了..别睡...千万别睡...”
工藤新一不知道真田苓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重伤,不敢贸然动她,想要拉住她的手唤醒他,却感觉手里的触觉不对,一低头就看到了真田苓的右手手背上一个刀口,轻微翻过来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贯穿伤,有人用刀扎穿了真田苓的掌心。
“啊!!”工藤新一的声音绝望到了极点,胸腔似乎要炸开一样,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安室透半跪在真田苓的身侧,他伸手去探真田苓的颈动脉,指腹摸到的不是紧致的皮肤,而是翻皮破烂的血肉,真田苓的脖颈几乎被割了一个透。
安室透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好半天才摸了真田苓的动脉,微弱到几近于无。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服部平次终于带着人赶到了。
工藤新一几乎崩溃的嘶吼,“医生!医生!快救人!”
也是现在雨停了,虽然路滑,但也比大雨倾盆的时候好太多了。
四五个医生从直升飞机上下来,抬着担架快速的跑来,手里拿着各种急救器材。
服部平次也看到了真田苓此时的模样,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一身的泥水,瞳孔里满是惊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田苓,真田苓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远山银司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的孩子,今天就是伤势惨重,生死不知了!!
“医生!救人,马上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
直到医生做了最初步的检查,快速的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准备放到担架上。
可就是挪动真田苓之后,他们才发现,真田苓的脊背上有一道纵向的刀伤,横贯整个背部,深可见骨。
工藤新一满手的鲜血,瞳孔因为惊惧而缩成针尖大小,他知道真田苓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话了,真田苓她就...她就没打算自己能活下来,她是做了必死的准备。
没有半秒钟的耽误,医生接过人之后,直接上了直升飞机,山峰化工厂尚还在神奈川的境地,可是它太偏远了,离这最近的医院是在箱根。
箱根医院的院长在接到通知后,立刻派急救小组在门口等待救援,可在场的医生在看到病人之后,心里只浮现一个念头,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远山银司郎怒急攻心,“无论如何,请一定要救下她,拜托医生了!”
真田苓被推到了手术室紧急动手术,这时候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检查。
箱根的医生水平到底有限,远山银司郎已经打电话与大阪的医院联系,派人去接松野医生的团队了,一定一定要坚持住。
护士推门出来,“病人生命垂危,家属在哪,谁来签字!”
“我来签字。”
空荡的走廊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服部平藏终于赶来了,上头派下来的人,他不得不留下。
服部平藏尚且不知道真田苓的具体情况,但是他看到了远山,平次和柯南满身的狼狈,和滴落在地上的的血迹,真田苓的情况绝对是命在旦夕。
服部平藏看似平稳的签字,可最后一笔还是歪了些。
远山银司郎站在原地,双拳松了又握紧,紧了又松开,良久之后开口,“先联系真田家的人吧。”
工藤新一极其狼狈的站在手术室门口,木楞的盯着亮起的手术室红灯,听到远山银司郎的话,突然开口,“不联系。”
远山银司郎打电话的动作一顿,“什么?”
工藤新一猛地抬头,“我说了不联系,联系他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连遗书都写好了,后事也交待了,骨灰洒哪都想好了,还联系什么,有什么可联系的!”
服部平藏和远山银司郎紧盯着工藤新一,“什么遗书?!”
工藤新一双目赤红,脸色惨白,“什么遗书?!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遗书!”
“我接到了最后一通电话,她什么都交代好了,死了之后埋哪都想好了,她是做了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
“她的卧室,墙上有幅油画,画板夹层放了遗书。”
工藤新一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求我,求我带她走,求我不要救她。”
工藤新一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眼泪不断的从指缝里滑落,“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服部平次瞳孔不断的骤缩,双腿站立不稳的后退数步,直到撞到墙壁之后,浑身泄了力道跌坐在地上,他的手上也全都是血,都是真田苓身上流下的。
服部平藏脸色阴沉,盯着手术中这三个刺目的红字。
远山银司郎牙关咬的死紧,脖颈的青筋暴起,手指握紧了手机几乎捏的变形,那仅剩的号码怎么也按不下去。
半小时后,松野医生带着医疗团队紧急的冲了过来,没顾上多说一句话,匆匆进了手术室。
时间越来越久,服部平次有些绷不住,喉咙不受控制的哽咽,“爸,怎么办啊,苓她受伤太重了。”
服部平藏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闭眼沉声道,“等手术结果。”
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就是松野医生能够把人从死神手里抢过来。
真田苓全身失血太多,大半血液都被流了出来,这场手术调动了全市及附近县所有的血源。
真田苓在里头跟死神拼搏,他们在外面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山峰化工厂里头发生的一切。
安室透并没有跟着过来,他留在原地,推开了化工厂的铁门,看清了里面的所有。
安室透终于知道了,真田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死战。
真田苓别无选择,她只有拼命的搏斗。
这里的事情必须要解决,否则就是真田苓人没事清醒过来,那也会是大麻烦。
这里是神奈川的边缘,但也属于关东的地界,安室透想起以前在真田苓身边看到的人。
这有点儿危险,有可能会暴露他自己,但是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希望老天爷能开开眼,多少站在他们这边。
而且他相信,大阪的远山部长亲自赶了过来,还有服部君,那么他的父亲,大阪府警警视监服部平藏本部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现在要联系的就是,东京警视厅的警视长,小田切敏郎刑事部长。
至于真田本宅的那些人,他的听力很好,就算真田苓虚弱至极,声音微弱,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安室透认为,能决定要不要联系他们的,这个人不是他,他也不会贸然行动。
真田苓的这场手术,时间之久简直令人绝望,长达二十四个小时的抢救,却依旧生死不知。
这期间服部平藏没有离开半步,就算警局有不得不去解决的事情,也都交给了远山银司郎代为处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能是由别人来告知他结果。
工藤新一更不用说了,他从来之后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给别人碍事,也绝不离开。
服部平次憋不住,刚开始因为过于惊惧而站不稳,后来焦虑的一直在手术室门口打转。
砰的一声,在快二十六个小时之后,手术室抢救的红灯终于熄灭,松野医生推门而出,身上的手术服被汗湿,满脸的疲倦,瞳孔里都布满了细密的小血丝,手上还拿了一个小托盘。
三人瞬间凑过去,工藤新一还因为蹲的时间过久,血液不循环差点一头栽过去。
服部平藏脸上也带了几分罕见的焦急,“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她现在....”
话还没说完,服部平藏便消音,因为他看到了松野医生拿的那个托盘里放的东西,他很眼熟,眼熟的不得了,几乎是朝夕相处,那是四颗沾满血液,甚至还沾了几丝血肉的子弹,黄铜色的子弹此时鲜血淋漓,在楼道白炽灯的照射下扎的人眼睛生疼。
松野医生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怎么不说话了?”
“看到这些是不是很惊讶,那我来告诉你更惊讶的吧,告诉你这二十六个小时我都发现了什么,我的病人,我刚刚出院,腰腹上被12mm的子弹贯穿的,刚刚动完手术没几天的,还没有成年的病人。”
松野医生没说一句,服部平藏的脸色变阴沉几分。
松野医生就当看不到,用尽他当医生这么多年的涵养来告诉家属病人的情况,“第一颗子弹在右肩胛骨上,第二颗在右肱骨上,第三颗在右侧胸腔,被肋骨卡住了,第四颗在左小腿腓骨上。”
松野医生略微强硬的把托盘放到了服部平藏的手里,“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她的右肩,我发现一个除子弹之外的血窟窿,那是被弓弩箭射中,又被强硬拔出来之后造成的,右手掌心被匕首刺穿,十指均被利器割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病人的右手极有可能会留下残疾。”
“太阳穴的位置被子弹擦过,伤口过深就差那么几毫米子弹就直接打进颅骨,缝了九针,左脸颊被利器割开,十九针。”
“原本中枪的位置再次撕裂,重新缝合,以及左腹被利器捅进,深至八厘米,万幸的是没有刺穿内脏,也仅仅如此。”
“右大腿的位置被削下一平方米的组织,之后会做植皮,左腓骨骨折,是被外力强硬打断的,正好是跟子弹打穿的同一条腿,未来能不能正常走路,无法保证。”
“后背,后背你看到了吧,最长最深的一道几乎将整个脊背劈开,深可见骨,我缝了快四十针,还有其他那些细碎的伤口,缝针无数。”
“病人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大面积出血,疑似从高空坠下,以及在颅骨上,我们发现了几处明显的外伤,不排除颅内出血的可能,剩下的还要进一步检查。”
叮咣的一声,服部平藏手指微微颤抖,他抓不住手里的东西,托盘连带着子弹滚落了一地。
刚刚结束工作,急匆匆的赶来的远山银司郎正好听见了松野医生的话。
松野医生瞥了眼地面,认真的问道,“所以你们还把人送过来干什么呢?人都成这样了你才送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严重的外伤,就是一个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坚持的住,更别提病人本来就是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你怎么不直接买个棺材,你费这劲把人送医院干什么,有什么好抢救的啊!!!”
“你们警局是没人了还是人都死光了,让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拼命啊!!”
“我不跟你说话,你把我病人的父母叫过来,我跟他沟通。”
服部平藏沉默良久后,再次开口嗓音有几分的沙哑,“她的父母...去世了。”
松野医生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他,看他那神情几乎要撸起袖子打过去,一时间也顾不上他的身份了,“服部平藏,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你是这么的不是东西啊!!”
“糟践人也不是你们这么糟践的吧,就可这一个人折腾是吗?非要把人弄死了,你们才肯罢休!!”
“你知不知道她才多大,十五岁!十五岁!一个小姑娘站起来还不到你胸口的位置,你让她受这么大的罪!!你怎么不就地把她埋了呢??!!”
远山银司郎试图辩解几句,不是医生想的那样,可是,可是,又无从开口。
服部平藏微微低头,“拜托你,救救她,全力以赴的救她。”
“不管是什么,人或物,国内国外,所有抢救需要的,我都给找来,求您救她。”
松野医生看他的样子,想再骂几句又觉得没用,还不如去看病人的情况,做好下一步抢救。
“十二个小时内,如果病人醒来,那是万幸,如果醒不过来....”
松野医生拍了拍手术服,“如果醒不过来,趁早准备后事吧!”
说完这句话,松野医生不愿再多看他们,直接转身离开。
空荡的走廊只余下四人,气氛是从来没有的死寂。
有谁说过,医院这地方,那惨白的墙壁比教堂听到的祷告还要多。
服部平次再也受不了的砸向墙壁,片刻后便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这要他怎么接受。
服部平藏把所有的情绪埋在心底,“你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了,工藤新一想扯出一个冷笑,却发现连嘴角都动不了几分。
她没说什么,只不过是交代了一些死后的事情。
“遗书早就写好了,骨灰洒进海里,不想看见那家人,也无所谓了,求我别再救她,别丢下她一个人,带她离开神奈川。”
“她说,很久都没睡了,总是会梦到乔,她自己找他去了。”
服部平藏闻言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远山,今天是几号。”
远山银司郎沉声道,“四月九号,周日。”
服部平藏看着手术室的门,做了一个决定,“通知板仓绫乃警官,这次任务时间较长,让她提前准备。”
他不相信真田苓会离开,他不愿相信这孩子就这么走了。
一定,一定可以救回来的。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最起码现在,现在他不能在心里判定她已经离开,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板仓绫乃警官接到通知,两小时就从大阪赶过来了,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前几天跟队里执行一个任务,不小心中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休养,这次任务可以接。
工藤新一把真田苓随身的东西都交给了板仓绫乃警官,并且仔细的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次的时间不定,可能会很久,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只不过说着真田苓的习惯,工藤新一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片刻间泪水趟了一脸,工藤新一伸手挡住脸,哽咽道,“...对不起...让我..让我再缓一下....”
这让他怎么接受,怎么接受前两天还跟他打电话约好出去玩的人,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随时都会死亡啊,他如何接受啊。
工藤新一捂着脸低声哭泣,小孩子的哭声压抑悲痛。
板仓绫乃警官默默的把手帕递了过去,或许这一次的任务,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晚上五点半,板仓绫乃警官准备好了一切,再一次的以真田苓小姐的身份去了真田宅。
她到的时候,客厅只有真田夫人一人,“苓回来了。”
【真田苓】点头,“回来了。”
“伯母,伯父还没下班吗?”
真田夫人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有几分愁色,“伯父今天可能回不来了。”
“警局有些要事要处理,你伯父必须要在场,可能这几天都回不来了。”
【真田苓】心下思忖,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