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华觉得她抓住了一丝线索。
但是莫名的，她生了怯意。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管了，就这样吧，至少目前为止，大家都还好好的，清漪很配合治疗，爸爸苏醒之后应该也会欣慰吧......
可是，每每她这么想的时候，许管家的话都会突兀的充斥在她的脑海。
另一道声音带着蛊惑，她好像着了迷，被拉着一步一步走向迷雾之中......
“许叔，暂时休息一会吧，我会派人照顾你。”
她疲惫的缓缓闭上眼睛，捏了下眼角，如此说着。
许管家没有异议，他知道他要被禁足了。
这也是好事不是吗？
至少，大小姐真的听进去了。
“是。”
许管家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间里，配了一个佣人一个保镖。
凌清华吩咐完一切，转头看向景昃，正要跟他说些事情，却看见他一脸愕然的表情久久未散。
她深知这些事情带给人的冲击有多大，歉意的扯扯唇角：
“......内宅不宁，见笑了。”
景昃立即惊醒，连连摇头：“没、这不算什...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接下打算怎么做？”
这场震撼的余韵依旧回荡在他的大脑，他一时无法思考，有些语无伦次。
真是猝不及防吃了个大瓜。若非亲眼所言亲耳所闻，他是如何也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小的家庭，能够培养出清华这样岁月静好的人的家里，居然藏着这么多难以言说的密辛。
“我去看看爸爸，你要跟我一起吗？”
凌清华淡淡的抿唇，她的语气很轻柔，听起来有些无力。
景昃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神温润带着担忧，小心翼翼的扬唇，希望能带给她一点安慰：
“之前失礼了，得去跟岳父赔罪。”
“走吧。”
她浅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景昃的保镖都是练家子，派给凌清华的更是经验丰富的退役军人，所以那一掌下去，凌旭云直接昏死过去，直到现在也没醒。
凌清华坐在床边，她轻轻拿起父亲的手，还是记忆中的那样宽厚温热，曾经年幼之时，父亲也是这般，大手牵着小手，带着她慢慢走过回家的路。
佣人给他清洗过了，长长的胡渣也剃得很干净，留下淡青色的印记，和肉眼可见的皮肤褶皱。
父亲他，老了......
景昃在一旁有些尴尬，局促的抿抿唇，对着昏迷不醒的人来了场无人应答的道歉。
他看见清华摩挲着岳父的手背，然后指尖缓缓上移，撸起岳父的衣袖。她面容淡淡，只是那浓密的睫毛在轻轻打颤......
“清华，我来吧？”
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但是看着她犹豫不决的迟缓和轻颤的指尖，他不禁心中一疼，想要上前帮她完成这件事。
然而她却轻轻摇头，拒绝了。
她看起来异常的冷静，相比之下，景昃紧张的攥拳。
这短短了三十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空气似乎也陷入凝结，叫人不敢呼吸......
终于——
谜底揭晓了。
看着凌旭云胳膊上那白白净净的皮肤，凌清华和景昃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看，没有，景昃，爸爸没有！”
凌清华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如蒙大赦一般扶额低笑，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景昃也由衷一笑，被她的情绪感染。
接下来的另一条胳膊，凌清华毫无心里负担的撸起袖子看了眼，依旧是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可疑的针眼。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不禁畅然一声，托起凌旭云的手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
景昃眸光一瞥，下一瞬默默摸摸鼻子，上前替他整理好衣袖，然后缓缓将他的双臂塞进被子里，美名其曰：
“天冷，别让岳父冻着。”
凌清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揶揄的眼神叫他无地自容，但好在她并没有反驳。
十二月了，不知不觉，已然冬至。
她吩咐好佣人悉心照料凌旭云，等他醒了就第一时间给她打个电话。又叫人给她递过来一把剪刀。
在一旁聆听的景昃忽然间竖起了耳朵：
“你要走？”
“嗯，去趟疗养院。”
凌清华接过剪刀，在景昃惊讶的目光下轻松减掉了凌旭云几根头发。
他不解：“这是？”
“只有我信是不行的，凡事都得拿着证据说话。”
她记得疗养院的医生跟她说过，毛发可以检测出人的吸毒史。相信没有比这个更加权威了，她不能叫爸爸白白被人污蔑。
疗养院的路不近，况且她目前可是金融经济新闻的头条人物，凡事都得谨慎低调着点，绕写弯路，可不能被人发现了凌氏总裁频繁出入疗养院。
疗养院的院长亲自迎接，她礼貌一笑，打着招呼。
然后就直接言明了来意，将包包里用密封袋保存的几根头发交给相关人士。
只检验的话，一天就可以拿到结果了。
虽是慕倾蕴带来的人，但是凌清华慷慨，院长感谢她的投资，热情的带着她游览院区。
环境还是不错的，有山有水，绿草如茵。
兴许是特意为这些‘病人’打造的，为了叫他们能够最大可能的静下心，感受生活的美好，加大戒断的动力。
其实看起来，也跟正常的医院差不多，不过是病房有些区别，一人一间，里面也没有冰冷冷的仪器，甚至连硬的桌椅都没有。
苍白阴冷的走廊里，凌清华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凌清漪的病房。
听照顾她的护士说，她很配合，每日里送的饭菜都会干干净净的吃完，不吵不闹，无事的时候就坐在床上望着窗户发呆。
就连毒瘾上来的时候，她也咬牙忍着，任由她们给她绑上束缚带，是他们这里自控力最强的人了。
“这样下去的话，还需要多久才能戒断？”凌清华问。
院长回答道：“因人而异，就目前她的表现来看，一年足够了。”
虽然凌清漪本人有意识的自主控制，但是毒瘾哪能是光靠意志就能战胜的呢？
毒瘾发作的高潮时期，大脑清醒是那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身体上对毒品的依赖会使人生不如死，身子会无法控制的抽搐痉挛。
院长看着她望向那个房间的眼神，伤感中带着欣慰，却又平添了几缕忧愁。
她忽而问道：“凌总要进去看看吗？听护士说，二小姐意识朦胧的时候也在唤着‘姐姐’。”
凌清华眉间微微松动，听着她的话，先是静静沉默了会，随后寡淡一笑，掩下眸底的自嘲：
“不了，天色不早了，就先回去了。她就拜托你们了。”
那一声‘姐姐’，怕是仇恨居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