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她稚嫩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成熟。
屋外似乎有个模样俊俏的少年,他朝她挥挥手,温润的笑着。
她似乎被他感染,这漫长枯燥的岁月中,唯他是一抹鲜活。
然后,下一瞬,她就发现了被绑在床上衣不蔽体的他。
她想去救他,却发现那手上的锁链已经与床嵌为一体。他苦涩的笑着,告诉她,他的腿被打断了。
折断翅膀的天使,被关在笼子里了。
他的气息渐渐微弱,白骨上也透着对自由的向往。
恍惚间,眼前出现凌清漪的脸,她没有责怪的意思,却神色冷漠到可怕:
“姐姐,你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们的苦。”
忽而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一道声音传来,解开了她的迷惑:
“凌氏毁了,从今往后,再无凌家,再无凌氏。姐姐,你该改姓张了。哦,你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是张氏集团的少东家。
“而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需要依附着那一点可怜的亲情来维持生命的笼中鸟。”
魂魄飞走了,她伸手,却抓到了一片衣角。
抬头看,爸爸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和的对她说:“宝贝女儿想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带来的。”
她张张嘴:“凌氏。”
“不行。”
“妹妹。”
“不行。”
“妈妈。”
“她已经走了。”
“外公。”
“......那个孩子用着还舒服吗?可惜没福气,爸爸再去给你找一个。”
“股份!”她抓住他的衣角,最后问一句。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女孩子家的,要那些做什么?好好结婚就好了。”
他走了,这次她没能抓住。
凌清漪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哀叹了声:“现在你该了解我的感受了吧?不过很不幸的是,我不是你,我是他。”
她手指的方向,是床上化为白骨的景昃。
内心狠狠一颤,她倏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响。
她看到了景昃的脸庞,面如冠玉,却疲惫的没了神采。
“景昃!”
她忽然起身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她从未有过这般力气,像是要生生把他嵌入身体里似的。
当事人景昃徒然一惊,他惊愕的愣在原地,手还停在空中,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不知是惊是喜。
“清、清华......你要勒死我了。”
虽然有些煞风景,但是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叫医生开看看,她是不是受了刺激?
凌清华像是没听到一般,伸手粗暴的扯开他的衣领,张嘴在他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嘶......”
景昃没有拒绝,反而伸手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是受了刺激了。
景昃觉得身为丈夫,他有必要成为她的港湾,为她带来安全感。
手抚上她的后背,他感觉到她心脏不正常的跳动。她这是在害怕?害怕他不见了?所以才会忽然这么凶得咬他一口?
虽然,确实挺受用的,清华终于对他迫切的需要了。
但是,还是得看医生。
景昃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你睡了三天了,我们去做个检查,再去吃个饭,好不好?”
颈窝处渗出了血,腥甜的气息被她悉数卷入口腔中。凌清华依依不舍的舔了下他的伤口,随后点头。
检查的结果没什么大碍,就是医生建议景昃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凌清华直接拒绝了:“我没病,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
有病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有病。
但是这话景昃不敢说。
他确实觉得清华变了,但是看上去也挺正常的,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变了......
“哦,对了,慕倾蕴来过了,她说在疗养院的床头柜里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偷看了。他害怕里面有什么激烈性的言语会刺激到她。
凌清华坐在回家的车上,接过来那张纸条,展开,没错,是清漪的字迹。
那纸上用很小的字体写了一封信——
【姐姐,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难过。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时常我也在想着,如果当初直白的告诉了你,如今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辗转反侧,沉思良久。我终于还是得出一个结论。
不能告诉你。
至少在那个时候,多说无益。
十二那年,我亲眼看见了爸爸出轨,他和那个私生子其乐融融,一家三口,多么快活......
相比之下,我又是什么呢?
我告诉妈妈,妈妈却警告我,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告诉我不要跟你说,因为一边是你的亲生父亲和一半血缘的弟弟,一边是仅仅一半血缘的妹妹,你不会站在我这边的。
姐姐你,真的不会吗?
还是会安慰我劝慰我接受这个道德法律之外的‘哥哥’?
我犹豫过的。
但是我害怕了。
我用家里有老鼠试验过你,可你太忙,你告诉我的方法对爸爸并不适用。可能也是我错了,爸爸并不是老鼠。
找消防员不行,找妈妈不行,找爸爸......更不行。所以我选择了最后一个方法——靠自己。
但是我没想到,爸爸却理直气壮。
不仅如此,他在我面前撕破了面具。自那以后,我的地狱就来了。
如果早知道姐姐会真的软禁他、限制他,或许我也不会这么傻的一步步走向深渊。凝视深渊久了,我也渐渐成了深渊。
罪恶将我淹没,我早已烂到了骨子里。走之前,不若再带走两份罪恶吧...
姐姐,我不知你温柔却不软弱,正如你不知我狠毒却无野心。
下辈子再见吧,姐姐。
你一定要幸福。】
合上纸张,凌清华闭了闭眼。
须臾,她又展开,凝望,继而再次合上。指尖磨挲着,却再没了动作。
景昃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却见她不喜不悲,毫无情绪起伏,目光沉静如水。
“清华,你......”
景昃觉得心都要提起来了,指指那张纸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