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勇之士！

传话之人已离去，清美女子却依然站在院中，蹙眉寻思。

清朗月光照在她的面容上，没有被黑布遮掩的秀额与玉颈，愈发白皙莹润，吹弹可破。

沉思片刻，清美女子转过身，朝着内室快步行去。

她已决定，前去余魏家中一探究竟。

她实在疑惑，不知道凌承因何与余魏产生联系，担心后者图谋不轨。

以凌承傻憨的性子，说不定被对方生吞活剥了，也不自知。

原本，她不该多事，不该对凌承的事情多做理会，纵使对方身处危局，也应置身事外，只做个旁观者。

这是她的职责。

可此事因她而起，凌承为了护她而入狱，她岂能置之不理。

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个究竟，才能随机应变，想出救助的法子。

如此想着，清美女子走到内室中，拿起摆放于案几之上的青铜短剑，转身便要离开。

可突然，美眸一瞥，看到镜台旁的物什，她脚步不由一顿。

微一寻思，清美女子便走上前，将镜台旁的物什，收入妆奁之中。

这些东西，皆是易容物品，平日里她一直用着，只为了让容貌变丑几分，以免凌承生起疑心。

可没想到，即使扮丑之后，却依旧惹来了祸患……想到这，清美女子不由苦笑。

如今，她准备蒙面查探，才在镜台前除去了易容。

紧了紧脸上的黑布，手持青铜短剑，清美女子快步出屋，曼妙身躯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

余魏宅邸，客堂。

摆放于角落的数盏青铜豆灯，给堂中带来明亮的光芒，面容姣好的侍女正端着精致饭食，缓步行入。

此间的主人余魏，跪坐于主位的蒲席上，身前摆放了一张红漆案几，其上放置了一只铜壶、一盏酒觚。

处于客位的凌承，身前同样摆放了一案、一壶和一觚。

接连走入的侍女，将盛满了精细稻饭的铜簋，恭敬地放在余魏和凌承的案几上。

接着，还端来盛放了鹿肉羹和菽醢的铜豆。

客堂中央，则摆放了半人高的青铜方鼎，鼎内传出浓浓肉香，那是豚肉被煮熟之后，所释放出来的气味。

望着案几之上的美食，闻着空中浓浓的肉香，凌承不由感叹，这才是贵族该有的生活啊。

仅仅只是士人阶层，就能使用如此礼仪，享用这等美食，若是更有权势的卿大夫，那生活是何等骄奢！

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之后，凌承可是知道，这个时代的阶层十分固化，有一套制度来规范贵族的一举一动，衣食住行等方面都需要符合身份。

这个制度，叫做礼乐制。

例如饮食方面，天子可用九鼎八簋，诸侯用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元士三鼎二簋。

在青铜器的种类和数量上，进行严格规定，以此代表贵族等级的高低。

至于庶民和奴隶，就别想使用青铜器了，不论是身份还是财力，都无法匹配，只能使用陶土制成的各式器具。

这个制度维持了数百年，直至春秋时期才逐渐崩坏，天子失去威仪，权力被诸侯、卿大夫所掌握，甚至被卿大夫的家臣所窃取，引发了许久的动荡和战乱。

如今的每一个人，包括凌承，可以说，都是生活在剧烈的变化中。

只沉思了片刻，凌承就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场景。

只见两名侍女手持长匕，从方鼎中捞取一块豚肉，放入盘中，给余魏恭敬送去。

而后又捞出一块，轻缓地放在凌承身前的俎案上。

这块豚肉如脸庞般大小，煮的颇为软烂，冒出浓浓香气，让凌承看得食指大动。

如此丰盛的一餐，可见余魏过得不错，必定是从司寇那儿获封了禄田，才能享用大块肉食。

换了普通的士人，如凌承自己，除了衣着光鲜以外，平时吃食可没这么好，甚至连一半都不足。

吃的是脱壳未净的糙米，配点羹饍或醢食，肉的话偶尔才有一小块。

如此对比，让凌承愈发明白，在这个时代，若不想苦了自己，就得往上走，不停地往上走！

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

拿起小刀，在俎案上割下一块豚肉，凌承轻缓嚼着，味蕾顿时获得了满足。

虽然这个时代的调料不太丰富，饭食没有后世那么好吃，但比牢狱中的糟糠不知好了多少倍。

余魏用这些款待自己，可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片刻之后，余魏端起酒觚，站起身来说道，“先生莅临寒舍，我不胜欣喜，以此薄酒敬先生一杯！”

凌承也起身，端着酒觚谢道，“先生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尽！”

两人连饮三觚酒，才欢笑着坐回原位。

这酒水度数不高，三觚下去并没有太大感觉，只是凌承不好饮酒，所以接着品尝豚肉。

沉吟片刻，余魏望向凌承，抚须笑道，“很难想象，先生这等多才之士，竟然会与他人大动干戈。”

凌承闻言，颇为无奈，他也没想到，原身居然如此行事。

说好听点叫刚，说不好听点叫鲁莽。

自身身份不可暴露，他人身份并不清楚，且敌人多于己方，这时候贸然动手，就是不智。

可原身想也不想，撸起袖子就干，完全不考虑一下后路，以至于身死狱中……想到这，凌承不由微微叹息。

但叹息归叹息，他岂能自我贬斥，以免显得言行不一，于是说道，“士之一怒、血溅五步，在下虽位卑识浅，但一腔血勇仍在，岂能任人欺侮！”

“善！”余魏禁不住拍手称赞，“先生有勇有谋，非常人所能比拟！”

他欣赏的，便是自强之辈，生怕凌承如其师那般淡泊名利。

如今看来，是个血勇之士！

对于上位者来说，有血勇、好名利，这样的人，使用起来也更容易。

“听先生的口音，祖上乃是晋人？”余魏接着问道。

他能听出，凌承的口音十分地道，因此好奇对方的祖籍。

这也是变向的询问来历，在举荐给主君之前，得先问清楚底细。

他可不敢给司寇举荐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若是出了事，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