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疯子看似答非所问,实则让人毛骨悚然的回应,丰恒的面庞再次僵住了。
“每发动一次时光倒流,我都会掉去一根头发。”
疯子泪流满面地微笑道。
“这既是我发动金手指的代价,也是用来记录进程的标记,更是一直将我束缚在地狱的锁链!”
“遥想当初,我一直读档,一直回溯,一直尝试逆天改命,却又一直以惨败告终!”
“等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又发现这个金手指的功能,居然没有办法手动关闭!”
“于是,我就只能一直不停循环在穿越者之屋待的这七天!”
“不停循环!”
“不停失败!”
“不停惨死!”
“我一直被关在这座时间的地狱!”
“直到头发全部掉光之前......”
“我甚至就连自杀的权力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聆听着疯子歇斯底里的咆哮,注视着疯子光滑反光的头顶,丰恒内心在此刻充满了无尽的同情。
至此,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穿越者,形象会变成如此一个不堪入目的疯子了。
在穿越者之屋反反复复经历着注定失败,宛如噩梦一般充满惨痛和绝望的七天......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交心诉苦的对象,毕竟,即便说了他们也会在下次轮回当中忘记一切......
更荒谬的是,这个看似能力强大逆天的金手指,居然不允许宿主自杀以求解脱......
于是,自己只能在这个穿越者之屋,一直熬,一直死,一直待到满头毛发掉个精光为止......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试问,如此残忍的经历放在任何人身上,又有哪一个不会失心疯呢!?
只不过,同情归同情,相比之下,丰恒眼下却还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那是与他自身息息相关的问题。
“我......还有一个疑问。”
丰恒看着疯子又哭又笑,心脏狂跳地再次发问道。
“你......多次骂我是废物......说我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又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在你过去经历的这么多条时间线里面......我、我从来都没有——”
然而,丰恒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便是遭到疯子的无情打断。
“你从来都没有觉醒过金手指。”
听到这里,丰恒心肺骤停,耳鸣的感觉在脑中打转回荡。
“......”
疯子收敛笑声与哭声,声音冰冷地缓缓说明道:
“无论是哪条时间线,你都将和我们这群人待在第七天,然后像个杂鱼一样碌碌无为地死在这片战场。”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豁出一切率领众人反抗天道塔无果,最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金手指能力不明的你身上......”
“于是我又开始费劲心思帮助你探索潜能,希望有朝一日能从你身上找到翻盘的希望......”
“然而,纵使我尝试了成千上万回,命运最后却还是狠狠打了我的脸。”
“无论我尝试多少次,你永远都是一窍不通,永远都是那么的烂泥扶不上墙!”
“在我至今为止的所有时间旅行之中,其他任何人都能发挥或多或少的作用,为我带来大大小小的反抗灵感......”
“唯独你!丰恒!屁用没有!”
“在我们这群各怀本领的穿越者之中,只有你,自始至终,平凡如初,简直就像是用来滥竽充数的背景板!”
“我始终都没弄明白你凭什么能够和我们一起留到最后一天,可是过去的种种经历却能让我清楚,我们穿越者这边......”
“有.没.有.你.都.一.个.样——————!”
“正因如此,还有什么词语,能比‘废物’二字更适合用来称呼你呢?”
听完疯子这么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回答,丰恒嘴唇微张地后退两步,接着全身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有没有我......都一个样?)
丰恒睁大双眼,看着手旁的黑色地面,眼瞳之中尽是彷徨和迷惘。
(原来......我真的是那种不带金手指的穿越者弃儿?)
(既然如此......)
(那我为什么还会被召唤到这里啊?)
(那我凭什么还能留到最后一天啊?)
(那我穿越过来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啊?)
心念至此,丰恒又回想起当初他来到穿越者之屋第一天时候的豪言壮志,以及他成功和天选之子们留到第七天时候的欣喜若狂,突然感觉世上应该不会有比自己更加可笑,更加可悲,更加可怜的小丑了。
(天道塔不想让我变成他们的傀儡......)
(穿越者这边我在不在也没有所谓......)
(意思就是说,两边都嫌弃我,两边都不要我?)
(我......单纯就只是一个陪葬品......单纯只是和这些穿越者下葬在一起的陪衬?)
(这就是......我的末路......我人生的所有价值吗?)
丰恒越是思考,呼吸越是加速,眼瞳越是血红。
这一刻,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然在他心中荡然无存。
丰恒只能感受到屈辱。
无穷的屈辱。
而在屈辱过后的,是愤怒。
无尽的愤怒。
“不。”
丰恒低头凝视黑色地板反射出来的自己,然后再一次将那对颤抖不已的手掌紧握成拳。
“不——————!”
“我不承认......”
“如此毫无意义的结局,我死也不会承认的啊啊啊——————————————————!”
睚眦欲裂的青年,一边疯狂砸地,一边嘶声怒吼。
然后,极致的不甘就这么化作无数的炸弹,彻底引爆了丰恒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从而让殷红的鲜血从他的眼角一滴滴渗出!
丰恒倒不是多么惧怕死亡。
毕竟,每个人都会死。
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最后会死得这么没有价值,和一个垃圾没什么两样!
丰恒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哪怕最终注定一死,他至少也要带着这份不甘死去,而不是妥协接受自己确实就是一个废物的现实!
这是丰恒最后的倔强!
否则他手里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
伴随着一滴滴鲜血划过丰恒的脸颊......
突然间,一道诡异的灵感闪过了他的脑海,迫使丰恒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砸在地上的渗血拳头。
此时此刻,只见他那本应光滑的手背,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浮现出了一大片细小而又密集的疤痕。
丰恒神情一顿,定睛看向这片从天而降的疤痕,随即发现它们的形状居然如同一列列字迹!
【那一天,屈辱让我愤怒。】
这些形似字迹的伤疤,在丰恒的眼前越冒越多,随后从他的手背一路延伸到了手腕。
【那一天,愤怒让我清醒。】
面对这道突如其来的怪变,丰恒的表情倏然凝结,心中暴怒的火焰就此被震惊的云雾所取代。
【那一天,清醒让我死死抓住了最后一点尊严。】
而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毛骨悚然的是......
这片凭空冒出的诡异疤痕字迹,无论是论形状,还是论粗细,又或者论笔画习惯......
居然无一例外都是丰恒自己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