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
雨雪交加后，绵绵大雪不休。
大病初愈的王皓翀，果真病去神速。
已能谈笑风生，满面红光。
因救命之恩。
王皓翀对许知命言无不从、知无不言。
倒当真是个乖巧谦和的人。
全然看不出，未来会行力压百家之事。
此刻。
王皓翀正忙于整理书箱，颇为爱惜的将书籍晒干、并重新以热水气一页页熨平整。
若有墨迹晕退之处，他便找许知命借来纸笔。
重新摘抄誊写一遍，颇为认真。
“不瞒大兄，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雪！
“在桑山，亦未见过漫天鹅毛的景象，只在书中读过。
“未曾想到，小生离家不过五日路程，竟有如此剧烈天候变化，可给小生吓坏了……”
许知命捕捉到关键字眼“五日路程”，眉头微皱。
经其一番介绍。
他已将对方口中的桑山，与地图上位居东南边陲的桑山相对应。
各类地理信息、风俗习惯。
均与黄大仙网罗来的桑山信息，一般无二。
短短五日。
对方远隔数千里，无端端出现在此地。
背后，八成与某些许知命还无从触及的存在，有关系。
可那等存在，将王皓翀空降在此，是何意义？
许知命无从看透。
“可否将你那五日赶路见闻，与我详细说说？”他询问道。
“见闻……”王皓翀略带思索：“最初两天没什么可说的，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
“到第三日，路过四面围山的县城——‘无眼城’，很怪的名字。
“那里民风淳朴、鸡犬相闻，男耕女织、繁荣美妙。
“简直像仙境一般。
“我不过是借宿一夜，村人竟然纷纷给以好酒好菜招待，大排筵宴，热情非常；待我第二日离开时，还有两位亲切的城中长者，赠了我路费盘缠银，当真是盛情难却。
“我来日若中得功名富贵，定要再去无眼城见他们，以谢当日赠银的知遇之恩。
“出了无眼城后……
“那山路极为难走，颇陡峭，我有数次悬在半空都险些坠下山崖，好在有惊无险，走出了大山。
“再然后，我便到了这里避雨。”
民风淳朴、人间仙境……
这等失真的景象，当真能出现在这方灰暗俗世？出现在那不详集聚的无眼城？
许知命重视起来：“你在那无眼城借宿时，可曾见到什么异常？”
“异常？”王皓翀皱眉思考片刻，先点头后摇头……“若说有件事，我看着奇怪，不知算不算异常。”
“说来听听。”
“城中上年纪的老人，脖颈上都有佩戴着同等样式的朱漆木雕。我粗略瞥过一眼，那木雕只有半截手指长短，样式古怪。就像是，雕琢了一个怪物……”王皓翀不太确定的道。
许知命没有发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示意继续——
“那木雕长着人脑袋，人的躯干。
“中间没有脖子连接，躯体也没有四肢。
“很像是志怪故事中描述的‘人棍’。
“此外，那人脑袋上，长着颗很不融洽的疙瘩。
“配上红色朱漆，乍一看去，既像在头顶上裂开只血眼，亦像是长着颗血瘤……”
许知命认真听着。
这描述，令他头脑中，有一道电光闪过。
莫名联想起一些什么……
“当小生瞥见那木雕全貌时，那木雕头上的疙瘩像是突然醒来，蠕动了一下……但只有一刹那，便没了动静。
“小生到现在也有些分不出，那‘蠕动’是不是错觉。”
许知命猜测，这应当是王皓翀体内积蓄的浩然气、亦或者是身上累加的文道大运，发挥作用。
诸邪辟易，帮其驱逐了不详。
无眼城果然只是表面繁荣。
此外，对方这番描述，也令许知命真正联想起——无眼城的传说。
瞎眼老仙，车裂而死。
不正对应了没四肢的人棍？
头上肉瘤。
大致对应瞎眼老仙无人能看到的“天眼”。
姑且将二者算做一谈。
以此推论，瞎眼老仙在无眼城已形成某种类似“信仰”、“图腾”般的意识形态，流传深远。
而且，这瞎眼老仙的木雕，也并不像传说中那般正派。
反而透着浓浓的诡异、不详气质。
“你此去，是要到饕国京都‘贪食城’参加科考？”
“对的。”
“认识路吗？”
“疮疥县同样位处深山、与外界音信相通困难。不过县里老人说，出了连绵大山，只需顺官道一路朝西北方向而行，便能进京。”
“那你要改一改方向了。”
“？”
……
五天后。
一场初雪停，素装银裹。
处处寒白一片，冰天雪地。
王皓翀背负书箱，见此情此景，很想赋诗一首。
但——太冷了。
他缩缩脖子，断了吟诗作赋的念头。
出身微寒的他，知晓如此寒冷中、百姓生计该有何等艰难。
回头望许知命语柔二人，一躬到底。
“拜谢大兄、阿姊！望珍重！”
今日之恩。
来日，他定要涌泉相报！
“快回去吧！小生走了！”
说着，王皓翀强忍离别伤感，自觉潇洒地挥挥手。
踏雪而去。
他的书箱里，满满当当装了许多山野轶闻、景州轶闻。
是许知命送的。
“这傻孩子，该不会真以为咱们在送他吧？”
许知命笑道。
语柔：“难道不是嘛？”
“我是来看你的菜田、药田的，这场雪如此大，估计都冻死了吧。”
语柔微微嘟嘴：“嘿嘿，让你失望了！我让大仙提前建了暖棚，长势很好！
“尤其是那药田，土地似乎肥沃了很多！”
许知命失笑摇头。
暖棚图纸都是他给的，还炫耀上了？
……
黄大仙庙。
连续得到子徒消息汇报的黄大仙，满是不相信。
“消失了？都消失了？！”
众子徒按照其命令，小心翼翼钻入山林，缓慢深入探查。
步调非常谨慎。
但这一路上，半点危险都没遇到。
整座山林空空荡荡。
内里原本浓郁缠绕的阴气，几乎全部消散。
根本不像有大批不详聚集。
上次那般酝酿有大恐怖的山林，所有不详不翼而飞！
黄大仙不太相信。
遂派出更多子徒，继续深入——
耗时近十日。
仍旧毫无危险。
就这样，一路顺顺利利摸索到了无眼城外！
曾几何时，试图开辟连通无眼城道路的四仙家，都曾因阴气过重，铩羽而归，未能成功。
可现下，黄大仙竟轻而易举的打通了联系？
子徒均可往返无眼城？
这未免太顺利。
“我必须附身子徒，亲自前去查探一趟！”黄大仙当机立断。“莫非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对！那些强大不详神秘消失，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恐怖——
“不能掉以轻心！”
……
太阴庙内。
许知命开始修习《妆经》之前，先照例走到镇棺前。
「你尝试分解镇棺……」
「你……」
再次尝试分解镇棺，他本以为会一如平常，以失败结尾。
未曾想到。
头脑中，隐有雷鸣涌现。
无形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一具与眼前镇棺等比例复刻的镇棺虚像，在脑海中呈现而出。
棺盖，缓缓开启。
内里的玄奥天地，仿佛就此朝他展开。
正当许知命试图以意识，涌入镇棺虚像查看时。
画面烟消。
「你成功了一步……你失败了。」
「你解析了镇棺的本质——四阶阴棺……」
许知命眼中精光一闪。
镇棺，本质竟是四阶阴棺？
……能被阴八·抬棺炼化的那种阴棺！
这一刻。
许知命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