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夏英的身后。
“这孩子怎么了？”廖海柱一脸惊讶地看着陈尧。
夏英说：“是不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唉，真不该让他去火葬场啊。”
廖海柱正要关门，门就被推开了。
“英子啊！我们来啦。”
“你怎么……”廖海柱看着依旧神采飞扬的陈玉，还有后面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上官，愣了好一会儿。
“我们来给你们拜年的，顺便来把陈尧接走。”陈玉不由分说地直接拎着东西就进了屋。
夏英的婆婆正好在客厅，见是陈玉，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小玉，你可好久没来了，我老想着去你杂货铺转转，可惜腿脚不好喽。”
“您要来啊，就让廖主任开车送您来呗。他这当主任的，不是带您出去逛逛的时间都没有吧！”
夏英婆婆一脸嫌弃地看着廖海柱，立马又满面笑容地对着后面的上官说：“哟，看看是谁哟，我们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还漂亮得跟个小伙似的。”
夏英的公公也闻声从屋里出来，只见夏英的婆婆对着他公公喊：“看看，你的得意门生来了！天天念叨着，想阿清了，想阿清了。这真见着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看就是假想！”夏英的婆婆调侃着公公，转而去了厨房。
“快坐，快坐。”夏英的公公招呼着上官和陈玉，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客厅。
夏英的公公客气地说道：“来就来，拿什么东西啊！”
陈玉说：“看恩师，不拿东西哪合适啊！”
上官坐了下来，有些拘谨地搓着手，“我们都这么多年没来看您了，您和师母身体都挺好的？”
“好，好，我们都挺好的。我跟你师母天天散散步，喝喝茶，后边还弄了个菜园子，没事种种菜什么的。”
廖海柱一脸不悦地站在门口，夏英见廖海柱的态度，也不好上去跟陈玉太过亲近。
夏英的婆婆端来了茶和点心，“阿清、小玉，吃点心，别客气啊。”
“诶，都是自家人，您快坐下别忙了。”陈玉说着拿了块点心，要递给站在一边的陈尧。
夏英的婆婆瞬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也没当众说什么。她想，或许陈玉把陈尧当成夏英的孩子了吧。
夏英的公公边给上官倒着茶边说：“你现在在哪高就了？”
上官搓着手，欲言又止，“嗯”了半天，脸憋得通红。
夏英见上官张不开嘴，抢着说：“他啊，跟我开店呢。就暮夕村口的那个杂货铺，现在是我们一起经营。”
夏英的公公先是一愣，又表情平和地说：“没事，工作嘛，再去找！你有能力，有才华，早晚还是会大鹏展翅的！”
夏英的婆婆打断了公公的话，说道：“你说什么呢？别听你老师的！夫妻俩一起开个店有什么不好？这琴瑟之好，白头相守，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出去工作就有出息啦？当个人上人，让人背后戳脊梁骨，更丢人！”
夏英的婆婆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廖海柱。陈玉和上官尴尬地笑笑，点点头。
“当年啊，要不是离开了厂子……”
还没等上官清的话说完，廖海柱便突然摔门而出，夏英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廖海柱在街上大声吼道：“当年？他是要说，当年要不是他上官清离开了分厂，我廖海柱哪能当得上这外资厂的主任是吧！这主任，不那厂长的位置都应该是他上官清的，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施舍给我的。我一个初中辍学的街溜子，就只配在他这个镇上唯一的大学生的手底下当一辈子小工！”
“没有，上官哪有这个意思……”夏英看着丈夫的样子，想要靠上前去安慰他。
廖海柱一把甩开了夏英的胳膊，“连你也帮着他说话是吧？他就那么好？他当初考上县里的公务员，你们就巴结他。可他现在狗屁都不是了！你们还都向着他说话！”
廖海柱气得直接上了车，夏英本想跟上去，但廖海柱锁上了车门。天还是挺冷的，地上的雪还没化呢，只穿了件单衣的夏英见廖海柱迟迟不肯开车门，又想着不能怠慢了陈玉他们，便转身想要回家。
廖海柱见夏英没再理睬他，而是转身想走，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就看那个书呆子好，他除了会念书，哪里比我强了！你要是看他好，你就跟他过！看人家稀不稀得要你！”。
廖海柱气得直按喇叭，想让夏英回来，可夏英就是连头也没回，直接进了院子。
几个邻居碰巧路过，听见了吵闹声，过来问廖海柱这是怎么了？廖海柱变脸倒是快，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陪着笑脸，说是车喇叭不好用了。廖海柱看邻居还带着孩子，便立马从夹克里面掏出了钱包，一人给了一百块钱。
邻居倒也识趣，让孩子给廖海柱拜了年，再没多说什么，就带着孩子走了。廖海柱望着邻居们的背影，把后槽牙咬得吱吱响。他们有说有笑地小声嘀咕着，边走边把孩子拿到的压岁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廖海柱启动了车，一脚油门就上了大道。
夏英进屋的时候，陈玉和上官已经准备走了。陈玉拉着陈尧，夏英的公公婆婆也是一脸吃惊。
“你们要带走这孩子？”夏英的婆婆问。
陈玉说：“是啊，我们就是来接孩子的。”
“那这孩子是……”
夏英的公公使了个眼色，婆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陈玉倒是毫不遮掩，“师父师母，这是我们儿子，陈尧。”
上官在一旁笑着点点头，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陈玉把陈尧外套上的帽子戴了起来，摘下了自己的围脖系在了陈尧的脖子上，“这样就不冷了。”陈玉摸了摸陈尧的小脑袋，陈尧被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就露出了一双眼睛。
上官清和陈玉拉着陈尧走在前面，夏英和公公婆婆跟在后面。
陈玉说：“你们回去吧，别送了。”
夏英见陈玉的三轮车上还有不少东西，便问：“你这是要回娘家？”
陈玉高兴得合不拢嘴，说道：“对，这下带着陈尧回去，他们更得高兴。”
夏英的婆婆说：“好，你们路上小心点哈。”
“对，这路上都是雪，小心路滑。”夏英的公公补充到。
“诶，你们快进去吧！”陈玉挥了挥手，上官蹬起了三轮车。
夏英的公公婆婆目送着三轮车骑远，直到出了视线。这不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吗？
陈玉和上官走了以后，三个人回到了屋里。
夏英的婆婆依然充满了好奇，问道：“我记得他们不是生了个女孩吗？三四岁的时候丢了。”
“对，女孩，叫上官瑾，名字还是我起的。那年不还来咱们家拜年了嘛！”夏英的公公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
婆婆又转头问夏英，“这个尧尧不是那个拾荒老头儿的孙子吗？”
夏英见婆婆主动跟自己搭话，赶忙说道：“瑾儿不是丢了吗？陈玉和上官就去孤儿院想领养个孩子。这孩子是千叶儿童福利院的，自己跑出来了，结果被丁大爷捡了。陈玉早就想领养这个孩子了，这么巧，让他们又碰到了。这不就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孩子嘛！”
“哦哦，这也挺好的。我听说这孩子聪明，识字多，跟阿清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英的婆婆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
夏英的公公将茶一饮而尽，“好哇，好哇。要不他们总活在痛苦里怎么行？”
“是啊，要不是当年海柱……唉，人家孩子也不能丢。”夏英的婆婆收走了公公的茶杯，将杯子都叠在了一起，起身就要去厨房。
“妈，我来吧。”夏英上前想要帮婆婆把杯子拿去洗。
“时间不早了，你收拾收拾回娘家吧。你爹妈该等急了。”说着，夏英婆婆便转身去了厨房。
“诶。”夏英看着婆婆的背影愣了一会儿。
公公笑着说：“廖莹他们还没起呢？”
夏英回道：“起了，打扮自己呢，我去看看。”
“这小丫头片子，就是爱美。”夏英公公宠溺的说到。
廖莹一下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搂住爷爷的脖子，说道：“爷爷，你说我坏话。”
“爷爷哪能说我乖孙女的坏话哟，爷爷是夸你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廖晴也跑了过来，笑着转了个圈，说道：“我也美。”
“好，好，你也美。”
廖小宇又开始走起了猫步，一路扭到了爷爷面前。
夏英双手叉腰，“廖小宇，你又不好好走路是吧！”
廖小宇则一脸傲娇地说：“好，挺胸，收腹，提臀。斜视45度。噗呲……”
廖莹和廖晴笑得前仰后合。爷爷问：“他这弄啥呢？”
廖莹笑得合不拢嘴，“你没看啊？春晚小品。他给果树喷农药呢！”姐妹俩也学着廖小宇的样子，一起做起了喷农药的动作。
“你们不去姥姥家，我走了。我自己去了？”夏英见时间不早了，匆匆地进屋去换衣服。
“去，去。”三个孩子你追我赶地跑进了屋。
客厅瞬间就恢复了死寂。夏英公公拿起块点心，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嘴里念叨着，“瑾儿最爱吃这个，瑾儿去哪了呢？”他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廖莹一进屋就左右巡视，发现陈尧不在，问道：“妈，陈尧呢？”又转头看向廖小宇，“在你屋呢？”廖小宇连忙摇头。
“跟他爸妈回家了。”夏英边画着眼线边说到。
廖莹一脸惊讶，“他哪来的爸妈？”
夏英画好一边的眼线，放下笔来，看着廖莹，“他说他没有爸妈了？”
“没有啊，可他不就有个爷爷吗？这不镇上的人都知道嘛。”
夏英转过头去，继续照着镜子画另一边的眼线，“啊，他爸妈来找他了。早上把他接走了。”
夏英是怕以后陈尧万一来镇上上学，被太多人知道不是陈玉和上官亲生的，会受欺负，所以始终没有跟廖莹说领养的事。
“哦。”廖莹坐在床边应了一声。
夏英察觉出女儿有些失落，“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他走了，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廖莹低下头，抿了抿嘴。
“谁让你起来这么晚了？他们早上走得急，今天也要去陈尧的姥姥家啊。等开学了，他估计要到镇上来上学，到时候你们就又能见了。”
廖小宇突然问道：“那我爸去哪了？他不去姥姥家了？”
“不知道他去哪了，可能厂子有事，回厂子了吧。”夏英又拿起了眉笔快速地画了几下。
廖晴一下精神了起来，“那我爸不在家，我们怎么去姥姥家？走着去啊？”
“那不然呢？姥姥家那么近，十五分钟就走到了。你怎么这么懒啊！”夏英眉眼中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廖晴。
廖晴在床上打了个滚，“啊，十五分钟还近啊，太远了。”
廖小宇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躺在床上，喊着太远了。
“那你们去不去了？不想见小姨了？”夏英问到。
廖莹说：“小姨啊，上学天天都能见。好不容易放个假，在家里也见到语文老师，谁能开心？”
“那行，那你别去了。今天姥姥做了红烧排骨还有酱肘子，你不去，我还可以多吃点儿。”
夏英可不惯他们的毛病，挑了个大红色的口红往嘴唇上下一抹，抿了抿唇，盖上口红盖子放进了挎在身上的包里。
廖莹见夏英从床底下翻出了一双高跟鞋，赶忙说道：“妈，外面雪还没化呢！咱们没车，你穿这个摔倒了可怎么办？”
夏英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又把高跟鞋放了回去。夏英个高，脚也生得大，她和廖海柱的脚都差不多是39的鞋码。夏英换了条条绒裤子，找来了双厚袜子套上，穿了双廖海柱的皮鞋就出了门。
到了娘家，夏英一推开门，就愣在原地。
孩子们一下冲进了屋里，“爸爸，你怎么先来了啊？”廖莹问到。
廖晴说：“你知道路上有多冷吗？你怎么也不来接我们！”
廖海柱看了眼愣在门口的夏英，小声说：“爸爸单位有事，忙完了就直接来姥姥家啦。”廖海柱见夏英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说：“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夏小燕见姐姐表情不对，打着圆场，“你怎么才来！姐夫都忙活了半天了。”她拉着夏英的胳膊，让她快点换鞋进来。
廖海柱手上的盘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差点砸到了廖小宇的脚。孩子们尖叫了一声，夏英顾不上换鞋，赶紧跑去收拾盘子的碎片。
此时，廖海柱蹲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夏英，说道：“你怎么穿了这双鞋？”
夏英一脸茫然地看向廖海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