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陈莉博士毕业,她决定回到中国发展。
陈莉一回到中国,第一时间并没有去千叶找陈江海,而是去找了早在半年前就回了国的周曼。
周曼回国后,就被安排到了暮夕生物医药研究所当研究员。周曼约陈莉下午四点半在研究所门口见面。
周曼依然是一头短发,穿着职业装,与在A国不同的是,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周曼一出大楼,陈莉就笑着冲她疯狂地招手。周曼踩着高跟鞋一路飞奔过来,与陈莉相拥在一起。
陈莉亲昵地挽着周曼的胳膊,头歪在周曼的肩膀上,“你可想死我了。”
“是我可想死你了。”周曼纠正着陈莉,语气中又略带宠溺。
陈莉憨憨地笑着,“对对,你可想死我了。”
周曼知道自己中了计,抬起脚就想轻踹一下陈莉。周曼在A国还教过陈莉一些防身的功夫,陈莉一个闪躲,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周曼看看周围,下班的时间,同事们都从楼里出来,一个个掩着嘴笑着从周曼的身边经过。
“你这妆画得不错啊。”陈莉盯着周曼的脸笑着说。
“都是师傅教得好。”周曼冲着陈莉作了个揖,两个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几句寒暄之后,陈莉和周曼手拉着手,一路上有说有笑,来到了市中心,一个很有当地特色的饭店。
等待上菜的工夫,周曼问陈莉,“诶?你回来中国有什么打算?”
陈莉用纸巾擦着眼前的桌子,“我已经申请了千叶化工,薪资待遇都不错。陪你几天就能去上班了。”
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
周曼把菜推到陈莉面前,说道:“千叶?怎么,跟你那个白马王子要再续前缘了?”
陈莉夹了眼前的菜放进了周曼的碗里,娇羞地笑笑,“明知故问。”
两个人相视而笑。
“诶,你不跟我说你要回来结婚的吗?”陈莉不假思索地问。
周曼要夹菜的筷子悬停在半空,故作轻松地说:“嗐,吹了呗!”
“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陈莉把服务员新端上来的菜往周曼那边挪。
“好是好,我父母不同意,那有啥办法。”周曼咂巴了下筷子,继续说道:“不过后期吧,我也觉得有点三观不合。他这个人挺偏激的,听不得别人一点建议。”
周曼在陈莉的眼里,本来就是个理性、温柔,但又很果敢的姑娘。陈莉一听,能从周曼嘴里说出偏激,三观不合,想必也是不少事情的堆积,才让两个人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吧。
在陈莉看来,即使是朋友,也不该没有边界感地去刨根问底,所以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陈莉把一旁的两瓶啤酒头对头一碰,就起开了,给周曼倒了满满一杯。
“没事,这有什么的,不合适就算了。天底下男人那么多,肯定有更好的在前边等着你呢。”
周曼笑着跟陈莉碰了杯,一饮而尽,“那是必须的。”
几天以后,陈莉从暮夕坐火车去了千叶。
厂里给陈莉分配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单人宿舍,从窗户望出去,远处都是山。陈莉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心准备大干一场。
但在那之前,是先将眼前这些行李收拾好。陈莉拢了拢头发,扎了个马尾,将自己跟陈江海,还有周曼的合影放进新买的相框里,摆在了桌子上。
陈莉把衣服都挂进了一个简易的衣柜里,还给床铺上了新床单,将宿舍的各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个遍。
傍晚时分,收拾好宿舍的陈莉饿得不行,她跑去食堂直接连干了两碗饭。准备上夜班的同事看着陈莉都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陈莉尴尬地笑着点点头,又去要了个大麻花。
陈莉一边走,一边大口地吃着麻花。厂院两边的树上有花瓣落下,风一吹就像下起了雪一样。陈莉伸了个懒腰,就像置身于这幅画里一样,让人不由得感叹,这生活可真惬意啊。
陈莉回宿舍拿了洗澡的东西,去厂里的澡堂洗了个澡。她回到宿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陈莉一睁眼,看了看桌上的表,两点半。她开始还以为是凌晨两点半,可看看外面的天都亮了。陈莉一下爬了起来,这是下午两点半啊。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再加上最近太累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陈莉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去了陈江海的新单位。
门卫给陈江海打了电话,还没两分钟,陈江海就匆匆忙忙地从楼里跑了出来。看见陈莉等在大门口,陈江海笑得合不拢嘴。
“你傻笑什么?”陈莉笑着问。
陈江海依然咧着嘴,“见你开心呗。你什么时候来的?”
保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陈莉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刚来一会儿。”保安在一旁忍不住抿着嘴笑。
还没等陈莉反应过来,陈江海喊着,“那你等我会儿,马上下班了,我回去换个衣服。”陈江海说着就跑回了楼里。
四点半,陈江海一分不差地踩着下班的点儿出现在陈莉的面前。
1987年初,陈江海打了报告,跟陈莉结了婚。
陈莉之前由于家庭背景敏感,缺乏国内生活求学背景,厂里一直拖着没有给她安排职位。
陈莉和陈江海结婚不久,化工厂就安排陈莉当了车间主任。陈莉因为过硬的专业素养,很快就成为了厂里出类拔萃的中流砥柱。
次年,陈莉和陈江海的儿子陈尧出生了。
陈莉的父母都在A国,对于女儿毅然回国他们是坚决反对的,哪怕女儿结婚都没来参加。
陈江海的父母在陈江海读警校的时候,出了车祸,双双离世。
初次婚育的两个年轻人,缺乏父母长辈的照应,生活上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陈江海为了陪陈莉坐月子,请了半个月的假。
“你这么请假行吗?单位的事不用你了?”陈莉换好了衣服,躺在病床上,脚上穿着鞋悬空在床外。
陈江海摸了摸陈尧的小脸蛋儿,说:“这有啥不行的?我天天加班,不就为了这时候能多请几天假嘛。你生孩子我都没陪着你来,坐月子再不陪你,就太不像话了。”
陈莉依然有些担心地问:“可是,你不是说组织交给你重要的任务,还提拔你当组长了吗?”
陈江海一边收拾着回家的东西,一边说着,“对啊,所以好饭不怕晚,陪你两个星期,我就要去出差了。出差可能十天半个月,也可能一年半载,都说不好。”
“一年半载?”陈莉惊讶的问。
“是啊,所以辛苦你了,我的好媳妇儿。你现在还当上了车间主任,肯定很忙。我都想好了,隔壁王姨不是才退休嘛,她也要看孩子的。我去跟王姨说,她要是有空,就请她帮忙带带孩子。”
陈莉点点头,“也行,我休完产假就让王姨帮忙带带,实在不行就送我们厂的托儿所。”
“托儿所可不行,哪有送刚满月的孩子去托儿所的,等再大点的。王姨要是看不了,就看看楼里哪个老头老太太闲着,他们爱管这事呢。”
陈莉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陈江海边给孩子穿衣服边说:“客气什么?之前他们天天催我要孩子,让咱们儿子给他们当孙子,这孙子需要爷爷奶奶了,他们就不管了?”
陈莉站起身来,凑到陈江海身边,压低声音说:“他们都那么大岁数了,再说了,非亲非故的,人家凭啥帮咱。”
陈江海笑呵呵地说:“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都是我爸妈的老同事,人都好着呢。以前都是谁家有空做饭就去谁家吃,天天可热闹了。再说了,又不是白让他们帮,咱们给钱啊。像白叔和牛叔,给他们买盒烟,他们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陈莉还是有些担心,怕给别人添了麻烦。可是自己的情况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江海知道陈莉的顾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行李,“行,你别操心了,都交给我,我去跟他们说。”
……
陈江海照顾陈莉的月子那可谓是无微不至。给孩子换尿布,洗尿布,买菜做饭,家务活几乎被他一个人全包了。
陈江海一大早就去早市上买菜,在陈莉坐月子的前一个星期,新鲜的鲫鱼那是每天一条。
“陈哥来了,鲫鱼我给您留着呢。”卖鱼的摊贩一见到陈江海就热情地招呼着。
陈江海除了经常买鱼,还总是去卖猪蹄的摊位。卖猪蹄的老板见到陈江海,自是二话不说,就拿出最好的猪蹄给他。
这些街坊们没有人不知道陈江海要买菜照顾媳妇月子的。一提陈江海,都连连称赞,知道他是个会疼人的好丈夫。
两个星期的假期结束,陈江海就要去出差了。离家前,陈江海带着点心水果,把整栋楼的人都拜访了个遍。
陈江海出差的第一天,从没下过厨的陈莉在买菜做饭上就犯了难。陈莉从小到大不是父母给做饭吃,就是吃食堂,吃饭店。学习的任务都顾不过来呢,自是没时间学做饭。
陈莉趁儿子还没醒,将陈江海前一天晚上给做好的饭热了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碗还没来得及洗,陈尧就哭闹了起来。陈莉给陈尧喂奶,拍嗝,换尿布,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大半。
陈莉刚把儿子哄睡,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看看盆里的尿布,再看看表,马上就十一点了。陈尧睡觉时间很短,做饭和洗尿布只能选一样。算了,饭咬咬牙不吃了,陈莉想。
中午十一点刚过,就有人敲响了陈莉家的门。原来是王姨,身后还背着自己的小孙子。
陈莉见王姨来送饭,不好意思地直推,“我自己做饭呢,您别麻烦了。”
王姨不由分说地进了屋,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四处看了看。
“这一点油烟味儿都没有,做啥饭了?你跟我啊,别不好意思。江海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我亲儿子一样。他都跟我们说了,你父母在国外,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不会做饭。而且你在家还要学习,平时工作那么忙,我们这些老骨头轮流来给你送饭。”
王姨说完就往门外走,关门前还不忘嘱咐着,“你吃完饭,饭盒可别刷啊,我下午来拿。晚上是你郭姨来送饭,她做的红烧带鱼那是一绝。”
王姨见陈莉要出来送,赶忙要把门关上了,“行了,别送了。快吃饭吧,等会孩子醒了就吃不上饭了。”
“诶。您慢走。”陈莉舒了口气,坐到饭桌前,打开了饭盒。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陈莉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陈莉这个人是最怕麻烦人的。她从小到大几乎没让父母操过心,在学校里也都是她去帮助别人,很少需要别人的帮助。可现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却不得不麻烦着一些陌生人,陈莉的心里始终是过意不去的。
很快,大半年过去了。
陈江海就算打电话过来,也说不了几分钟就匆匆挂断了。他除了每个月能来一两个电话,就再无其他消息了。
陈莉工作很忙,一天三顿都在单位的食堂吃。上班前把孩子送到王姨家,下了班就去王姨家接孩子。
这天,陈莉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门是虚掩着的。她心里一惊,该不会是进贼了吧?陈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随手拿起放在门口的扫帚,悄悄地走了进去。
厨房里,一个男人带着围裙,哼着歌,正在打着鸡蛋。哗啦一声,鸡蛋被打进了锅里。
“你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陈莉皱着眉头质问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转过身来,“哎哟,你吓了我一大跳。”
陈莉放下手里的扫帚,就扑进了陈江海的怀里。陈江海举着手中的碗和筷子,“哎呀,我做饭呢,等会亲热,等会儿。”
陈莉抬起头来,望着陈江海,眼里满是泪水。
“哟,怎么还哭上了呢?别哭别哭,看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陈江海转头看向锅里,“呵,糊了糊了。”他赶紧拿起炒菜的铲子,扒拉了几下鸡蛋,盛了出来。
陈莉看着手忙脚乱的陈江海,破涕为笑。
陈尧躺在饭桌旁的婴儿车里,不哭也不闹。
陈江海盛了碗饭递给陈莉,陈莉一脸严肃地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陈江海一边盛饭,一边答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可能一年半载,现在还没到一年呢。”
“可是都半载了。”陈莉用筷子戳着米粒,“那你还去吗?”
陈江海拿着碗坐了下来,“去呀。不过我这次回来,局里给我放了一周的假。我在家好好陪陪你和儿子。”
“那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陈莉问到。
“这不前几天海关打掉了一个走私化学原料的团伙,我们提供的线索,立了一功。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了暮夕化工一个在村里的分厂有问题。他们厂长前几年频繁往来于我国和A国,有重大的嫌疑。”
“A国?”
“对。而且那厂长的前女友你知道是谁吗?”
陈莉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江海,“谁啊?”
陈江海一脸神秘兮兮地说:“这个人你很熟,周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