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雨宫树一愣。
作为专业赛马来说,它们的唯一使命便是赛出成绩。
在这种残酷的赛制之下,几乎每匹马都有不轻的伤痛在身,而伤痛积累下,它们的结局就是被安乐死。
曾经有一匹号称是“三冠王”的赛马“樱花星王”,出现了左前蹄韧带断裂。
马主人尝试为樱花星王进行手术,然而手术之后并不顺利。
樱花星王的右前蹄出现蹄叶炎。最后状况不断恶化,甚至都没法正常站立,戎马半生的“樱花星王”在安乐死中迎来了自己命运的终点。
现代赛马比赛下,马的一生是悲惨的一生。
果然,八号在赛场上的表现确实类似回光返照。它状态不好,恐怕有什么伤病复发了,最后也难逃一死。
接下来两人又看了几场比赛,不过星野微没再下注,几乎一言不发。
比赛结束后,观众离场。
雨宫树看着眼前浩荡的人群,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座位。
人们在这挥洒金钱,穷人梦想借此暴富,富人希望资本一翻再翻,可是比赛结束后,偌大的赛马场徒留满地空虚。
他逐渐意识到,这座犹如迪士尼乐园一般的梦幻之地,其实是霓虹的拉斯维加斯。
星野微终于向他问道:
“雨宫,你说......死亡是什么?是终点吗?”
死亡......终点......?
他遥望赛马场地,八号正奄奄一息地被人用推车推走。
他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到底是在哪呢?是梦么?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总之,他就像命运安排似的脱口而出:
“不是的,相信灵魂不灭的话。哪怕肉体消亡,同在一个世界,就是同在一处,就是终极而永恒的相聚……其实啊,无所谓分别的。”
星野微露出慰藉的笑容:
“真的?”
“真的。”雨宫树说,毫无疑问,充满信心,即使他也不知道这股信心究竟来自哪里。
......
离开赛马场后,星野微带他去了位于涩谷街头的某家游戏厅,这里摆着品类繁多的游戏机器,如夹娃娃机、太鼓达人和装载着舞力全开的跳舞机。
星野微最终还是没有领那在赛马场赢来的一千日元,她把雨宫树领来夹手办的机器面前,问:
“你喜欢什么?”
雨宫树扫了一眼面前的一排机器,里面散乱地摆着各种超人气IP娃娃手办,例如宝可梦和凯蒂猫。
“宝可梦。”
“最喜欢哪只?”
“木木枭。”他想了想说。
“木木枭......”星野微朝娃娃机里投了一枚五百円硬币,一边一栋操纵杆一边在娃娃机内搜寻那只绿色猫头鹰的身影。
“找到了!”她微微一笑,瞄准娃娃机内部某个角落,巧妙地放下夹子,娃娃就被稳稳当当地夹至出口。
“喏,当作生日礼物,不嫌弃吧?”她笑着将娃娃递给雨宫树。
雨宫树接过娃娃,轻轻捏了捏。娃娃手感一流,模样也十分可爱。
他有些感动:“哪里会嫌弃......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很高兴你能喜欢。”星野微说。
两人走出游戏厅,在夕阳下相伴而行。
穿鹅黄色裙子的星野微娴静而优雅,常常引得路人注目。
她很年轻,在不认识的人眼中最多是个大学生,没有人会想到她其实已经读完了博士、并且在高校里当研究员。
“嗳,雨宫,今天还开心么?”星野微笑眯眯地问道。
“嗯,很开心。”雨宫树如实回答。
“那就好,我还怕没招待好你这位寿星呢!”她开玩笑似的说。
雨宫树也一并笑起来。
走到岔路口时,星野微说要回实验室处理一些事情,于是便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走了。
雨宫树望了一眼融进车流里的出租车,又看了看手里的木木枭娃娃,便转身朝咖啡店的方向走。
这一天恐怕已如烙印一般深深刻进他的脑海中,不仅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更因为有特殊的人陪伴左右。
走到商店街时,天上已经飘满了赤色的云霞,隐约有天黑的迹象。
由于处在夏天,天气也不错,所以洗浴店的生意也相当好,门口飘出大片大片的热气,肩搭浴巾的人进进出出。
等会儿来泡个澡......雨宫树一边这样想,一边拐过洗浴店走进巷子。
巷子里没有灯,光线有些模糊,唯独咖啡店里映出黄色的灯光。
酒井绿靠墙坐着,脸埋在屈起的膝盖中,动也不动,似乎睡着了。
雨宫树愣了一下,随后走过去,走到门口时望了一眼店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看向酒井绿,后者果然睡着了,连有人走过来都不知晓。
“酒井……酒井?”他试着喊了两句。
酒井绿睡得很沉。
没有办法,雨宫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小声喊道:
“酒井!”
后者下意识地动了动肩膀,而后终于慢慢扬起脸,如同上个世纪的电车刚刚起步。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面前的人是雨宫树,她适应了一会儿现实世界,才说道:
“噢……你来啦?”
“嗯,你怎么睡这儿呢?”雨宫树先是点头,而后问她。
“本来只是想在这坐一会儿,看看天上的云,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她锤了锤大腿,一只手扒墙准备站起来。
“哎哟!”她突然吃痛一声,“拉我一把,腿麻了!”
雨宫树握住她伸出的手,有些凉又有些湿润。
酒井绿借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怎么现在才回来?”
“去涩谷那边逛了逛。”雨宫树说。
“噢……”她活动了一会儿身子,等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说:
“吃饭了没?”
“没呢。”
“那正好!”她笑容满面,“我做了晚饭,要不要尝尝?”
雨宫树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神色的眼睛,便点点头。
酒井绿兴高采烈,接着一拍脑门:“呀!我忘了!菜都放冷了!”
“等等!我放微波炉里热一会儿,你先坐。”
说着,她便要冲进店里。
雨宫树拉住了她,笑笑说:
“不碍事,冷了也可以吃。”
那些菜都摆在后院的石桌上,菜式相当丰富,简直像是为大家庭而做的晚宴。
“做这么多啊!”雨宫树惊讶道。
“还好啊,吃不完的话可以放进冰箱里。”酒井绿说着便在桌前坐下,“来来,快尝尝!”
雨宫树也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品,忽然感觉有些奇妙。
酒井绿,星野微,川上真芽……
大凡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女人,都为他做过饭菜……
噢,川上真芽好像没有,虽然杯面也很美味就是了。
奶油炖菜,汤咖喱,烤鱿鱼……几乎是地地道道的北海道风味。
即使放凉了,也依旧美味得令人动容。
“好吃!”雨宫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夸奖!”酒井绿的小脸上露出难得看见的、兴奋中透露出羞意的笑容。
吃了近半个小时后,雨宫树摸了摸肚子说吃不下了。
而酒井绿倒是几乎没吃两口,只是一个劲地朝雨宫树碗里夹菜。
“再吃两口嘛!这个也很好吃的。”
“吃不下了,再说,晚饭吃太多也不好。”
“真吃不下?”
“真的。”
“那……这个呢?”酒井绿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接着从石桌底下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正方形礼盒。
礼盒上还用英文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