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秦承所做努力都是为了能在今日拥有更强大的军队,从而尽可能减少黄巢叛军对关中百姓的侵害。
此前大多数人都认为黄巢叛军不过癣疥之患,不足挂齿。秦承也不好大张旗鼓做准备,以免引人猜忌。
此刻黄巢叛军正在前往进攻东都洛阳的路上,世人这才醒悟过来黄巢已成心腹大患,已有鼎革之势。
既如此,秦承也不愿意再藏着掖着,而是要大张旗鼓,抓紧仅剩的月余时间,全力武装同州。
秦承正色道:“自今日始,同州所有政务都要以军事为先,民事让位之。”
敬翔面露难色道:“按照二郎计划,届时铁林军五个都会独立设置,各自增添名号,编制扩充一倍,加起来就是一万多锐士。每个县都要招募上千乃至更多的驻屯军,这也得上万人。洛渠周边已有上万屯田军。
同州眼下人口众多,招募兵马不成问题,就怕筹集军粮的压力太大了。”
卢玄则反驳道:“黄巢叛军眼下据说有几十万,也没见他们担心养不活军队。我们若有强军在手,还怕没粮食吗?”
敬翔与卢玄两人性格相反,一个保守一个激进。他二人与秦承都是国子监同窗,他们平日里并无龃龉,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秦承倒也乐见于此,一来不怕他们结党,二来自己也可以根据他们二人性格来安排任务。
秦承轻轻拍了几案终止了争论,冷静道:“你二人都没错,也都是秉持一颗公心,不过眼下形势所迫,这个计划我们势在必行。”
敬翔闻言并未继续争执,而是真诚道:“我虽有不同意见,但一定会尽全力去实施计划,绝不会阳奉阴违。”
秦承点了点头,敬翔是温润君子,他是信得过的。
秦承随即举起那一沓厚厚的纸,向二人鞠躬道:“承拜托二位左膀右臂为国家、为同州全力以赴。”
二人也连忙起身回礼道:“我们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承正色道:“此计划即为‘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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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蒙蒙亮,秦承已在长安城通化门外等着了。
几个时辰前,他就领着人从同州星夜兼程赶来。自从王芷接近临盆,秦承便推辞了许多公务去陪伴她,现在正是要把时间夺回来的时候。
长安城内开始响起阵阵鸡鸣,黑压压的通化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城内士兵慢悠悠把城门推开,阳光瞬间洒在了秦承身上。
曹国早已等候多时,门一开他就连忙过来迎接。
“郎君乃是星宿下凡,上天垂爱,想必夫人昨夜临盆一定顺顺利利。”曹国谄媚地笑道。
秦承嘴角上扬,矜持道:“多谢挂念,昨夜内子平安诞下犬子。”
曹国喜道:“我说什么来着,昨夜我夜观天象,只见东边天空有条红色巨龙飘过,想来就是应允在郎君的麒麟儿上了。”
他说完就伸出双手,让秦承摸不着头脑。
曹国笑道:“如此喜事岂能不赏?”
秦承无奈道:“还能短了自家人的赏金?到时候会有人发的。”
曹国一个大老爷们也撒娇道:“我想要的可是郎君亲手给的奖赏。”
秦承也被他逗笑了,伸手取了块金锭扔了过去,乐的曹国连连作揖。
秦承历来不喜欢阿谀奉承之辈,但总是被曹国逗得乐不可支,也是无可奈何。
曹国连忙打点一番守城士卒,秦承便牵马走了进去。
“小人知道郎君喜欢与民同乐,又好羊汤,早已为您备好。”
秦承众人跟随曹国来到几个坊外的东市,他们坐定在一处茶肆。
曹国招呼小厮将他们的马匹都安顿好了,并让小厮为他们端来羊汤与胡饼。
曹国道:“这家安记羊汤东主史静思乃是昭武九姓出身,他煮羊汤用的西域法子,别有一番风味。我还特意从京兆府的渭南县买了一只上好的苦泉羊,让他烹制,郎君品尝完可得好好点评一番。”
曹国话音刚落,小厮们便将羊汤、胡饼陆续端了上来,还端来一些凉菜相配。
只见羊汤热气腾腾,色泽醇厚,香味扑鼻而来。秦承忍不住便用筷子翻弄一下,只见羊肉肥瘦得宜,软烂香糯。
胡饼乃是月牙形状,秦承用筷子将胡饼从中间切开,险些被其热气所烫,他忙吹气让胡饼快些凉下来。
秦承此时已是食指大动,还是坚持朝众人道:“大家此行辛苦了,快吃吧。”
他说完便将色泽金黄、饱满酥脆的胡饼撕成块状放入羊汤,随即用筷子搅拌,再不断用口吹气。
羊汤仍滚烫,但秦承哪等得了?夹起胡饼块便送入嘴中,这胡饼包含羊肉汤汁,但未彻底散落,仍有韧劲,鲜美无比。
秦承又连连夹起羊肉送入口中,这苦泉羊确实名不虚传,一点膻味也无,肥肉一点不腻,只觉顺滑。
羊汤从昨日就开始烹制,已与羊肉合为一体,喝下去像是将羊肉精华都吸入身体。
秦承风卷残云,便让一碗羊汤见底。历来讲究惜福养生、食不兼味的秦承,今天算是破了例。
他顾不上说话,拿起空碗就递给曹国。曹国乐的取过空碗,亲自为他再端来一碗羊汤。
秦承亲卫皆是粗壮汉子,饭量极大,但随侍秦承时,就不敢多吃,生怕耽误事。他们见秦承如此放松,也纷纷举起空碗,再要一碗。
三碗羊汤外加六张胡饼下肚,秦承惬意地靠在胡椅上,喝着热茶,看着逐渐繁华起来的东市。
此时的茶肆也热闹了起来,许多食客带着从各处食肆买来的吃食,在茶肆里品尝起来。
长安市民历来胆大,玄武门之变当日,他们可是敢出来围观的。
现在也不遑多让,他们吃着吃着就开始品评起国家大事来。
“老刘,你说这东都还能守得住吗?据说过不了几日,黄巢叛军就要打过去了。”
“朝廷已经调集了许多精锐的藩镇兵马过去布防,我看巢贼这次要吃苦头了。”
他两人商人打扮,约莫三四十岁,谈笑间豪气干云。
秦承也是吃饱了撑的,插嘴道:“我看官军怕是守不住了,二位还是得早做打算。”
那老刘出口驳斥道:“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乡野村夫,竟敢菲薄官军!我看你就是那黄巢的间谍吧?”
秦承出口已是后悔,岂会继续辩论,淡定望着门外。
人终于来了,一名小厮跑来道:“郎君,崔相公有请。”
老刘顿时站了起来,目瞪口张的看着秦承,随即又瘫倒在椅子上,此人竟然是宰相的座上宾?
秦承起身便领着众人离去,可他还是折返了,他对老刘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兄台存些粮食总没坏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