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面露苦涩道：“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秦承无情道：“木已成舟，眼下的局势已无可挽回，我预判不到一月，黄巢叛军将会占领长安城。”
数年来，秦承做成功了许多大事，成功将关中秦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他在族中地位，已远超父亲。
所以纵是如此惊骇的判断，曹国也没有半分怀疑，而是立即召集进奏院内秦氏商行之人。
秦承在屋内稍歇一二，曹国便请他到进奏院大堂，十数位商行骨干早已正襟危坐等候。
他刚一入内，众人便立即起身相迎。秦承还惊讶他们都是商人还如此讲纪律，他连忙摆手让众人都坐下。
秦承坐在主位，开门见山道：“我预判，黄巢叛军将在一月内攻占长安。你们的任务就是迅速将主要力量转移至成都，尽快建立足够大的成都分行。”
众人闻言并未惊讶，秦氏商行早早就开始在成都布局，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无非是将现有骨干力量转移过去，同州秦氏商行总部负责坐商的米宗望也会尽力协助他们。
有人问道：“那我们在长安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产业怎么处置？难道都要留给黄巢叛军吗？”
秦承严肃道：“我需要有人留守长安，继续维持现有的商铺运转。若黄巢叛军来了，则见招拆招，尽力尝试对外传递叛军信息。这并非强制，全凭自愿。”
秦承话音未落，曹国连忙道：“属下愿意。”
秦承惊讶地看着曹国，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曹国行事历来圆滑，没想到今日竟如此有担当。
曹国道：“我文不成武不就，只懂经商。我在秦氏商行长安分行倾注了太多心血，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成就，如果它要灰飞烟灭，那就让我作为见证者吧。”
但秦承还是不假思索道：“不能是你，日后成都府里更需要你。”
曹国还想继续争辩，秦承不加质疑地摆手拒绝了。
过了片刻，一位中年汉子站了起来：“属下是李成峰，长安人。家中父母老迈，无法跟随我走一趟蜀道了。我愿留下来留守，一定会保全好秦氏产业，争取探知更多黄巢叛军信息。”
秦承点了点头，他并不介意李成峰说出的原因。在这世上大公无私者有，但极少。大部分人做事是无法断绝人情世故。
秦承说道：“待会你就去挑选几位助手，一切以自愿为首。届时你们当以个人安危为先，确保自身安全，再尝试探知巢贼信息。”
李成峰感动道：“能听到郎君这句话，小人一个商贾这辈子足矣，我们一定会尽力完成任务。”
秦承并不喜欢事必躬亲，曹国已根据他的想法，制定出具体计划，眼下他便将具体细节娓娓道来告知属下。
此间事了，秦承便想打道回府。
这座当世最宏伟的城市长安城就像墨池一样，将城内所有人都染黑。秦承想要拯救它，只能跳出这个墨池才能有所作为。
曹国安排得差不多了，便挥手送别属下。
他见四下无人，便对秦承道：“自从楚楚娘子从华州回来后，就不再操持旧业，而是在家休息，长安多少文人墨客连连扼腕痛惜。正当大家都快要将她遗忘之时，她却归隐道门，又引起了一阵风波。”
楚楚娘子本为平康坊艺伎，一支胡旋舞冠绝长安。秦承初来这个世界未久，曾有幸欣赏过她的绝妙舞姿，不由十分钦佩。
数杯酒下肚，秦承心中块垒顿消，留下了“事无两样人心别。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自怜曾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长短句。
楚楚的舞姿从此烙在了秦承的脑海，而秦承渴望“补天裂”的豪情壮志也赢得了楚楚的芳心。
此后，楚楚便闭门谢客，并将秦承的长短句传开。国家内忧外患，此词引起了无数长安士庶的共鸣，被传唱一时。
秦承先是率国子监生前往卢携宰相府邸上书，又写下一首风靡一时的词，也算引领了一时风流。
原本秦承只当那夜是惊鸿一瞥，没预想两人的缘分还未断绝。
翰林学士杜汝砺钦慕楚楚娘子，但她早已对秦承芳心暗许，杜汝砺苦苦追求，也只是水中捞月。
杜汝砺便迁怒于秦承，专门转任同州刺史与秦承作对。
秦承则全力反击，得楚楚娘子鼎力相助，成功制服杜汝砺，使这个同州刺史成了自己的傀儡，也算因祸得福。
此事，秦承与楚楚都觉得亏欠对方。但秦承公务越来越繁忙，无暇与她相见，只是让曹国尽量关照她罢了。
秦承回道：“楚楚娘子为何要效仿鱼玄机、薛涛出家为女冠呢？”
曹国道：“这就不为外人知了，我们知道他在钟南山脚下的慈云观修行。我们曾多次送些东西过去，楚楚娘子都送了回来。”
秦承无奈道：“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曹国还想争辩一二，秦承接连摆手，生怕自己会动摇一样。
秦承起身，竟然走到进奏院大门口。
同州进奏院大门口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位波斯风格打扮的武士时常在门外巡逻张望，路人都难免会多望几眼。
此人名叫苏凉景通，乃是波斯王族后裔。曹国见他气宇轩昂，便重金聘请他为同州进奏院的侍卫队长。而苏凉景通家贫，需有更多的钱来养家，双方便一拍即合。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秦承与他曾有过一个约定。
秦承独自一人一出现在大门口，苏凉景通立即会意，两人便携手进入书房相谈，秦书亲自为他们把守房门。
秦承道：“苏凉兄令郎如何了？当初我也是抱过他的，很是可爱。”
苏凉景通原本沉稳的脸上瞬间布满笑意，“多亏郎君多有赏赐，眼下家里日子好过多了，贱内会教导犬子波斯文与汉文。”
秦承这位新晋父亲听到这番话，险些就准备与他开始交流育儿经了。
但他转瞬就清醒过来，问道：“当初我们约定的大事，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