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家下人，是我让他们别通报，我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秦承道。
他看着吴宪黑黑的眼圈，不禁感叹道：“吴郎为了公务，真是宵衣旰食了。”
吴宪淡淡笑道：“不妨事，眼下正值扩军的关键时刻，琐碎事多了些，都得尽快处理，等忙完这些日子就能好些了。”
秦承走进房子里看看，这卧室好像就是单纯为了睡觉一般，除了床与榻再无别的家具。
他问道：“你的俸禄应该不少了，为何如此清苦？”
“去年同州裁汰军中老弱，我亲手让父亲致仕（退休），他老人家见怪，现在在老家柳树村。我一人在家里老宅，平日也多不在家，能住人就行了。”
吴宪说话时仍有些苦楚，他当时主持裁军惹了好大的风波，他大义灭亲才平息了众人的怒气。
秦承道：“冯翊外城建好数月，州府专门就地建了数座宅邸，我已经给你留了一座了。”
“我孑然一身，不需要这么好的房子，二郎还是赏赐给其他人吧。”吴宪真诚道。
“那你就快点成婚吧，别还是形单影只，房子肯定是你的，你不住就浪费了。”秦承道。
秦承说完，便招呼吴宪一同上榻。此时他将崔康意欲抽调一支强兵归于神策军之事，慢慢告知了吴宪。
吴宪双眼皱眉，开始沉思，半晌后说道：“赵舜之摧锋都甲胄装备精良，威武雄壮，足以应对任何危机。”
秦承毫不迟疑回道：“摧锋都这般天下利器，当握在我手，闪耀于战阵，不可投闲置散于宫廷。”
吴宪接着道：“陈弘所率领之朝邑都，多为原商州矿工组成。坚韧不拔，亦是精锐之师，入朝护卫宫廷，可抵挡任何强敌之进攻。”
秦承则回道：“我赐予陈弘同州料粮使、扶民使等使职，并赐予其军朝邑之名号，就是希望他们把朝邑打造成铁桶一般的坚固防线，不放一个敌人北上。”
吴宪无奈道：“秦同之黑云都全军皆披玄甲黑袍，将士多为同州人，守土必定奋力争先，可若是远赴成都，难免水土不服。”
秦承道：“同州未来会鱼龙混杂，我需要黑云都作为压舱石。”
“孟师行之破虏都老成持重，但其军官多为旧同州军出身，暮气重了些。
高仁厚之撼岳都足够精锐，但统军高仁厚乃西川人，他们若是到了成都，怕是......”
秦承回道：“怕是有变节的风险。”
晚唐之季，纵是将领亲自统率的军队都会动不动兵变、叛乱，更别说要将他们派至千里之外了。
秦承相信高仁厚之为人，但人在不同的环境中是会改变的。孟师行之都大部分军官的家人都在同州，秦承压根不用去赌他们的为人。
秦承与吴宪面面相觑，这些选择似乎都有道理，但都有一定风险，实在难以抉择。
吴宪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展开一场演武？正好检验各都的实力，也好应对接下来的战争。咱们就在高仁厚的撼岳都和陈弘的朝邑都里挑一个吧。”
秦承当然同意，演武可以更好展现一个军队的实力，便于发现疏漏及时补救。
吴宪当即拿起纸笔道：“我现在就去协调诸军，五天后就召开军演。”
秦承则道：“何需五天后？现在就去召集他们明日在长春宫集合，开展军演，具体科目安排就辛苦吴郎了。”
长春宫始建于隋，占地数百亩，位于冯翊城南十数里，毗邻黄河，风景秀丽。李渊建唐后十分喜欢前往长春宫休憩，李世民尚为秦王之时就长期镇守长春宫，登基后常去同州射猎，当夜必宿于长春宫。
晚唐之际，长春宫也无可奈何陷入荒废。秦承一年前，以迎接圣人射猎为由，对长春宫进行大规模翻新修缮。
现在已差不多完工，不过圣人过不了多久就得南狩兴元，怕是无福享受了。
未来抽调到神策军的那支军队的任务将不再是决战沙场，而是决战攻城。
吴宪犹豫片刻道：“何必如此急切？如此一来，怕是会出许多意外，也没有急切到这个地步吧？”
秦承回道：“以后黄巢叛军来袭，难道会给我们时间吗？以后他们都是要上战场的，眼下出点意外，也远胜于在战场上白白送命。”
吴宪闻言再无犹豫，称“诺”后便去忙了。
不一会，传令兵自冯翊四出，迅速前往各部队颁布命令。从此刻起，一场极度接近实战的演练就此拉开帷幕。
孟师行之破虏都驻扎在冯翊县北二十里的河西县，他此时正在全力进行扩充军队的工作，他的部队一直都在缓慢扩充当中，但一下奔着扩充至两千人还是有极大的难度。
自从接到扩军的命令后，他就一直连轴转，只有晚上会稍稍睡两三个时辰。
孟师行正在军营大帐里与将领们商议军务之时，传令兵就不期而至。
“秦司马有令，你都明日一早必须集结于长春宫外，届时同州五都将联合开展军演，此令不得有违。”
传令兵随后就当众展示军信的封蜡，再递给孟师行。他接过手下递来的刀，亲自拆开信件，确认印记无误。
孟师行随即对传令兵说道：“破虏都已确认命令，坚决执行命令，请回报司马。”
传令兵颁布完命令后自然是不敢托大，叉手行礼后便连忙赶回去复命。
孟师行随即将信件递给帐内将领传阅，他绞尽脑汁思考此时开展军演的目的。
“我们眼下扩军事宜正如火如荼，一下让现有军队全集结去军演，怕是要耽误很多事了。”副将周无忌说道。
“日后打仗，你若是没准备好，是不是还准备去跟敌军商量商量？”
周无忌又说道：“那为何明日要军演呢？若是早一点举行军演，可以分辨哪支部队更为精锐，可以决定投放资源多寡。可现在都确定要将资源都倾斜给赵舜他们了，还闹这一出干什么？”
孟师行烦恼的正是此事，但是眼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他收拾好心情，朝众人说道：“传我将令，所有人放下现有任务，即可准备行囊，灶房今日多加些餐，晚餐后便出发前往长春宫宿营。”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其他四个都，上万虎贲因秦承一声令下，闻令而动，迎接未知的军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