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6日。
曾许做了一夜的梦,醒来时脑袋剧痛,根本没睡好。回想起那些让自己头疼的梦,却又像是碎片一样,拼凑不出一个超过五秒的片段。
他吃了一颗药,晃了晃药瓶,空了。随手一扔,打开抽屉,发现自己就剩一瓶存货了。
曾许长叹一口气,瘫在床上。他整整一夜心情都乱糟糟的,几乎后半夜才睡,任涧的昏迷、宋词的病危,和赌场的逼诱,让他无比乏累。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就这样脑袋空空地躺到了七点半,直到不起床都不行了才不得不去上学。他打开门时,发现曾铁正提着外套站在桌子边上,看到他笑着说:“正打算叫你呢,准备了点早饭,你吃了就去上学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又有应酬啊?”曾许也不知道他爹到底哪来那么多事。
“啊,最近忙,酒局有点多。”曾铁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我不开车,不开车。”
曾许点点头,目送他爹出门,然后看了看桌子上的煎蛋和牛奶。
“这回牛奶不是过期的了吧?”曾许无奈地笑笑,囫囵吞枣地吃了一个蛋,把牛奶一饮而尽。
他实在没什么食欲,但他这顿不吃,恐怕一天都没吃的了。
这回他可是彻底没钱了。
就在他准备出门时,手机忽然接到了赌场老板的短信。点开一看,那短短一行字映入眼帘:「今天下午赌场等你,玩点大的。」
曾许本想不予理睬,但对方就像预判了他的想法一样,又发来一句:「你要是不来,别怪我上门讨债了。」
曾许闭上眼,骂了那老板一句。出于防备心理,他临走时把心爱的伸缩铁棍带上了。
上午的自习课依旧很无聊,曾许没有心思再去学习了。他一下课就去找任涧,生怕任涧又出什么问题。去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里打算,就是任涧可能根本就没来上学,但出乎意料的,她不仅来上学了,看起来还比之前状态要好。
尽管她还是脸色煞白,黑眼圈就像镶在眼眶上一样,头发也没有营养的光泽。但是至少她不再哭丧着脸,嘴角也不是向下了。
任涧见到曾许,微笑地点头以示招呼。曾许觉得她有点反常,便拦住她问:“任涧,你还好吗?”
“我?”任涧有些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不好。”
“感觉你有点不对劲。”曾许盯着她看。
任涧没有正视他的目光,只是微微笑了笑:“我给你的印象就这么不正常?以至于我一旦正常了一点你都觉得我不对劲啊。”
“没……没有。”曾许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想为自己的冲动言行道歉,“昨天……真是对不起啊,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没事。”任涧释怀地摆摆手,“你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跟我说了,我有心理准备。”
曾许一愣,仔细一想,自己似乎真的不是第一次对任涧说气话了。
甚至上一次他也为自己的气话道歉时,任涧还为此耿耿于怀,说他都是下意识说心里话。
曾许局促地靠着墙,悔恨药物和赌博把自己的脾气变得这么急躁易怒。他惭愧地说:“那个……我昨天才知道……”
“都说了没关系啦。”任涧推开曾许,“我的病都好了,不用再把我当成抑郁症患者了,哪有什么可道歉的。”
曾许疑惑不解,认为任涧绝对是在说胡话。就算配合药物积极治疗的话,这也不是一个突然就能治好的。前一天还在嘟囔着想死,第二天怎么可能就痊愈呢?
“不可能……”曾许皱着眉头,“你怎么可能突然就治好了?吃药吗?还是因为昨天打的点滴?”
任涧释然笑道:“都不是,我只是尝试爱上抑郁症。”
“爱上抑郁症?”曾许怔怔地重复着这个荒唐的思维。
“为什么要爱上它?”曾许问。
“这样的话。”任涧顿了顿,“它就会像其他所有我爱的人一样……”
曾许等待着下文。
“离我而去。”
曾许心脏忽而漏了一拍。再回过神来时,任涧已经往厕所走了。
望着任涧旧报纸一般单薄的背影,曾许呆若木鸡,脑袋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任涧这细思恐极的话语。
所有她爱的人离她而去。
回顾她患上抑郁症前的悲惨遭遇,她真的失去了很多。这一次,好朋友宋词的病危,一定对任涧产生了极大的打击,才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抑郁症,真的离她而去了吗?
曾许依旧不肯相信,可几次碰见任涧,她的面色的确都和常人无异,好像真的摆脱了往日里缠在身上的悲伤。
只不过任涧一下课就往厕所跑,曾许不知道任涧到底喝了多少水。
中午放学时,曾许没有见到任涧,听她的同学说,她一放学就背着书包走了。
末了,他还听见她同学问他:“你怎么还跟她混在一起啊?”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把曾许的魂都从天灵盖提了出来。他触电般定在原地,掐了一把脸,这不是梦。
可这不是苏侃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吗?
“什么叫混在一起?”曾许埋怨。
“她这种人就不该来桂花,你还跟她走这么近。”同学说,“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不是,你把话说明白。”曾许质问,“她咋了。”
“她几次三番上课不务正业写与课堂无关的东西,被老班抓到好几次。”同学解释,“后来经过调查,那些东西好像是那个偏执的音乐老师让她写的,最后她还给音乐老师卖出去了,导致那老师当场就被开除了。这事你都不知道啊?”
曾许傻了,完全傻了。
他哪里知道?他若知道也不可能在这些天里对任涧不闻不问。
曾许此刻后悔得想时光倒流,让故事再走一遍,及时地关注到任涧的情绪。
“它就会像其他所有我爱的人一样离我而去。”
原来,除了宋词,覃笙的离开也是任涧被瓦解的原因。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情况是曾许不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