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向着明天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曾许的父亲,曾铁。十班的同学们可能多多少少认识我,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在班级里讲过几次话了,大多数也都是因为惹是生非吧。今天,被邀请到这里讲话发言,也是非常的惭愧。因为我的儿子,又闯祸了。说实话,作为父亲,我非常失职,没有给他树立一个良好的价值观,也没有及时地发现他的不良嗜好。之前我的儿子就多次打架,因为这种事情被找来几次,也是因为我的过于放松,让他逐渐走上弯路,踏上赌博的道路。可我想说的是,我不怪你,儿子。我看着你从出生一岁一岁长大,你最初是什么样子我也最清楚,堕落成今天的曾许,我有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可我只能对你说一句对不起。是我那天偏要开车,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让你受了重伤,错过了篮球队的选拔,也失去了完整的家庭,进而自暴自弃,染上陋习。我也想过督促你管教你,可我又觉得我没有资格再去规定你的生活,结果一错再错,弄得我们关系很僵的同时,你也彻底放荡不羁。我现在回首,宁愿狠狠地管教你,哪怕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也好,只要能让你走生命的正轨。可如今看来,我还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我站在这里,说出这样一席话。我很难过,站在学校的台上,不是与你一起受奖,而是向全校师生做检讨。但这却都是我一手制造的,为学校带来这样的困扰,我也深表歉意。但我比较不同意的是,他们说你是害群之马,我并不同意。在我眼里,你是千里马,只不过被我拴住了缰绳。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不管你在大家心中怎样,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儿子,也请记住,爸爸永远是你的后盾,你尽快脱缰去跑,走遍这世间的坎坷,最后爸爸会为你兜底。如同这一次一样,我会为你还清所有的债务,但希望你能够改过自新,重新成为自己所期待的那个人。少年自会犯错,重头再来就好。其实,说句实话,爸爸更希望你的学习成绩没有那么好,而是更注重人品和三观。爸爸这辈子或许只能到达这个高度了,希望你能踩着我的垫脚石,迈向更高的山峰,去见更美的风景,在桂花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对得起学校的栽培,对得起老师的教育。针对这件事,我再次向学校表达歉意,对领导表达歉意,对老师们表达歉意,对同学们表达歉意。最后,我还是想说——无论你做了什么,爸爸永远爱你。”

全世界都安静了。

曾铁站在台上,明明是做检讨的一方,可此刻却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气势。他宛如站在最高的山峰,腾云驾雾,洗风沥雨,已经屹立在那里千百年,见过无数个日月交替,星河烂漫。他像是走过了无数征程,饱尝了无数风霜,有过阅历之后,早已成为了下山的人。

或许曾铁以前也犯过错,也一发不可收拾过。或许曾铁闯祸时,也被这样万众瞩目地难堪过。但彼时或许也有这样一个父辈,曾经用这样的方法教导过曾铁。

而曾铁这一席话,更是让这次发言得到了升华。要知道,曾铁并不缺文化,甚至从前在学校也是经常演讲的选手。沦为今天这种平淡,大概是每个曾经意气风发过的男人,因生活所迫都会成为的最终样子吧。

台下的学生们呆呆地看着曾铁,不知接下来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他们很想鼓掌,可又觉得批评大会不该鼓掌。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刺耳突兀的掌声。

是秋棕。他高举着手,打破了艳阳下的宁静,

而后,全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时竟觉得脚下地面颤抖,天摇地动。掌声中,曾许看着曾铁,不争气地摸了一把泪。

曾铁没有看他,许是给他一丝尊严。当曾许擦干泪水以后,曾铁方才扭头,与他发红的眼睛对视。

父子相视一笑,无需多言。旁边的副校长一时哑口无言,他不曾想事情会如此发展。但总的来说,结果是好的,至少教育意义也算起到了。

这场批评大会,硬是被曾铁讲成了独属于他对曾许的家书。结束散场以后,曾铁挨个对校领导赔不是,在他们的拥堵下,点头哈腰地离开了学校。

出校门时,曾铁向曾许招招手,示意让他好好学习。

曾许望着大门口消失的背影,想哭的情绪始终停不下来。

回到教室时,袁老师正等着他。见到曾许来了,袁老师欣慰地说:“恭喜你啊,勇敢地向父亲承认了这件事。”

“其实也不算吧……”曾许挠挠头,“最开始我也是想自己解决的,只不过没办法了才……”

“你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父亲吧。”袁老师说。

曾许想了想:“的确。”

那天被赌场人员抓了之后,他们要他打电话筹钱,曾许也确实选择了把希望寄托于曾铁身上,这样曾铁的电话才被打进十几个陌生电话。

“重新开始吧。”袁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人孰能无过。”

“谢谢老师。”曾许行了个礼,“我已经戒赌了。”

袁老师欣慰地笑笑,目送他离开。

午休期间,曾许浑身轻松,靠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大雁。他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被迫的赌博与永远还不清的贷款压得他直不起腰,而药物和香烟都在无限地摧残着脆弱的身躯。今天当一切都归为零时,并且克制地没有服药吸烟,居然有一种意外的舒适。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任涧和另一个女生回来了。看到曾许,任涧顿了顿足,然后让同行的女生先回去了。

“发生什么了?”任涧问道,“看到你爸爸来了。”

“啊,任涧。”曾许开心地对她说,“我不再赌博了。”

看着曾许高兴的样子,任涧也不由得笑了笑:“是吗,那可真好。”

曾许有些恍惚,因为眼前的任涧很令他陌生。毕竟从前的任涧不会这样带着笑容对他说话。

具体点说,是她不会带着这样客气礼貌的笑容。

大概是大病初愈,任涧还需要调整情绪和表情吧。看到任涧能够和同学打成一片,不受不良情绪影响,曾许就很是欣慰了。

这下,自己也走出了赌博的泥沼,与走出了抑郁症的任涧一样,两个人终于可以一起向着更好的明天,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