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国不复在，秦王将合天下乎！

几日后，又是一场雪。

随着嬴政的车轮战政策，邯郸城内的赵军越发少了起来，不少壮丁都被公子嘉征集来轮番守城——

即便如此坚持，公子嘉和一众赵军仍是看不到丁点儿希望。

而赵王迁似乎是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表面上十分淡定，内心却再一次慌了起来。

最终，对死亡的敬畏让他再次召来了郭开。

确认公子嘉的人不在身边后，赵王迁松了一口气，但又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问：“爱卿啊，孤思来想去，还是感觉这样守城不妥，会连累到百姓。你可有法子？”

假郭开望着外面的雪，听到了公子嘉的话，勾唇哂笑一声。

你小子，怕死就直说，又好面子，还特么要我来给你台阶下，真的有够离谱。

敛起心底的嘲讽，假郭开慢悠悠开口：“既如此，大王何不归降秦国？韩被灭时，秦王尚且能够宽待韩王安，和一众韩国贵族子弟。

若大王有归降之心，再献出和氏璧和邯郸舆图，秦王必定会十分高兴，并像对待韩王安那行人一样，将您奉为上宾。如此一来，您不便保全了满城百姓了嘛。”

赵王迁听着郭开的话，顿时目光一亮。

对奥。

他想了想，立刻开口：“孤怕孤文笔不佳，写的降书叫秦王看了，惹得他不高兴。爱卿文武双全，你且来执笔，孤为爱卿研墨。”

假郭开内心讥讽这个怂包，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开口应下，不一会儿便写好了降书，顺带还慢悠悠开口——

“公子嘉宁死不降，见到大王的降书必定要再次劝阻。臣听闻秦王的军营设立在西边，大王不妨以巡城抚慰军心之名前往西门，既可蒙混过公子嘉的眼线，也可明目张胆去西城，离开邯郸。”

赵王迁再次目光一亮，连忙找来和氏璧和邯郸舆图，带着郭开去往邯郸西面，当夜就按照他教的办法离开了邯郸。

可怜这帮城内的将士和百姓们，被自己家的君主抛弃了都还不知道嘞。

赵王迁借着巡查的名义出城门后，立刻带着假郭开去了秦军大营。

嬴政早便收到了假郭开传来的消息，已经备好了膳食等着赵王迁了。

赵王迁见到嬴政，被他不怒自威的架势吓了一跳，内心越发胆怯，不等嬴政发话，便将偌大一块玉璧，连带着一张画在帛上的图递了过去——

“吾赵王迁，愿以和氏璧，邯郸舆图表吾心意，俯首称臣，归降贵国。”

嬴政垂眸看着这个面露惶恐，身子不停哆嗦的年轻君王，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屑与厌恶。

旁边，云姣带着帷帽，伸直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乖乖，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和氏璧？这么大一块啊。】

【诶，我记得传说中老祖宗好像把这个和氏璧拿来刻成传国玉玺了诶。】

【诶，难道我要见证另一个中华瑰宝的诞生吗！】

念及此，云姣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

前方嬴政的背影微微一动。

垂眸打量赵王迁片刻，嬴政缓缓拿起这和氏璧和邯郸舆图，检查了一番，这才勾唇，笑不达眼底地看着他：“膳食已备好，爱卿好生歇息吧。”

看到嬴政接了东西，又听到他对自己改了称呼，赵王迁竟没有半分的失落和恼怒，反倒是松了口气，眼里竟还有那么两分的感恩戴德。

……

另一边，公子嘉巡城回来，听说赵王迁从西部出城，久久不回以后，内心咯噔一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秦军大营驻扎在西部，他这好弟弟久久不归，该不会是……

这时，西部守城的将士匆匆忙忙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不好了！大王他带着郭相，还有几个心腹出城后，便直奔秦军大营了！至今未归！”

哪怕是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真正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公子嘉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连带着身子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众人纷纷面色一变，下意识去搀扶他：“殿下！”

公子嘉摆了摆手，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去把守在各个城门的将军喊来，速速去！”

不多时，众将军便聚在一处，看到公子嘉沉着脸，纷纷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随后，他们听到了赵王迁弃城而逃，归降秦国的事儿。

众将军：“？！！”

不是，合着他们在这竭尽心力地守城，他们的好大王半路搞投降？

啊？这么会儿功夫家没了？

“事到如今，我等怕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弃城吧。代郡还有地，殿下本是先王长子，可以带赵氏宗族子弟去代郡，他们拥立您为王。我等便在此死守，为公子您拖延时间。”这时候，一个叫做颜聚的将军沉吟片刻，朝着公子嘉开口。

公子嘉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说出拒绝的话，可是看到这些将士都一脸决绝，他到嘴边的话又咽进了喉咙之中。

片刻后，这安静的一隅响起无比沙哑的一声——

“好。”

公子嘉朝着这些将士俯首作揖，深深一拜，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心腹和赵氏子弟匆匆离开。

抗秦主力一走，邯郸内再无人能敌秦军。

三路大军势如破竹，翌日黎明前，便破开城门，闯了进来，将赵国剩余部将杀了个干净——

其实他们原本计划不杀的，但嬴政忽然改变了意思，便将这些人都抹除了。

黎明破晓，天空翻起鱼肚白，颜聚站在城楼上，看着满城疮痍，缓缓闭眼，眼角滚下一行浊泪。

“故国不复在，秦王将合天下乎！”

他发出一声高昂的呐喊，随后仰天大笑一阵，拔出腰间佩剑，于城墙上自刎。

高空传来声响，云姣下意识仰头看去，嬴政见她抬头，立刻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但云姣还是看到了，那个一身戎装的将军，在一夕之间被君王抛弃，又失去了自己的国度，于满身绝望中自刎殉国。

在他的尸体从高墙掉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的那一刻，云姣心头一颤。